他用右手扇了扇碗上方的热气，香气顺着微风飘进了宋荷儿的鼻子里。
她在房间闻到的肉味就是这股味道。
“我想尝尝！”宋荷儿的眼睛一下子变得有神。她接过顾思南递过来的勺子，趁热就往嘴巴里舀了一勺，一边喊着烫，一边咽了下去。来不及说话的她朝顾思南竖大拇指。
用行动表示他做饭的厨艺好。
“南哥，怎么今天一大早就能有肉粥吃？”待遇相比之前，简直就是质的飞跃。待遇好到，她觉得自己没睡醒。
不然怎么生活条件从贫困线挣扎直接奔小康了？
“以后每天都有。”
宋荷儿：！
她突然担心起来，“南哥，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事？要是遇到了，你就直接跟我讲，咱们一起想办法解决。还是家里的钱都被偷了，这是最后一餐？”
听到宋荷儿富有想象力的话，顾思南笑了，瞧把这丫头吓得。“如果不是欠债，以前的每天，都能吃上肉沫粥。”红烧肉没法拍着胸脯保证，但肉沫粥，绝对管够。
“对吼。我们没有外债了。学费的钱，也快要解决了。”宋荷儿一下子高兴起来。混账宋伟杰也被关进了牢里！不过……“我们的学费还差26元，钱得省着点花。”无论如何，能上学最重要。
“不必。在算我们预期收入的时候，没有把我每月课余给学生补课的钱算进去。”除了平常在暑假班给学生上课，顾思南还会接给学生一对一补课的活儿。“零零总总算下来，两个月差不多能赚60元。所以，以后每天都能吃上肉沫粥。”
“那……我要再吃一碗！”
人逢喜事精神爽。
“好。”
喝完粥，宋荷儿马不停蹄地赶到庄翠萍那儿练舞。等接受完她的指导，她才会再赶往罗鼎舞蹈班上课。
罗安知道她在准备省舞团面试的事，知道这丫头跳舞有天赋，人也认真，他老婆也特别看好她。既然如此，他也就顺水推舟，给她行了个方便。
在给她排课的时候，尽量都不排在早上。集中在下午和傍晚。
尽管如此，在傍晚，宋荷儿结束舞蹈班的授课后，她还是会再赶去她师父那儿，接着练舞。
从勾手的角度，从下腰的姿势，再到挪步的节奏，事无巨细，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抓。
她这次省舞团面试最终选定跳的是双柘枝舞，也称胡舞。
带垂细胯花腰重，紫罗衫动柘枝来。就是白居易对胡舞的描述。
这次，恰逢省舞团在招收唐朝夜宴的舞者。她和师父一致商量决定，跳唐舞。
省舞团需要什么，她就提供什么。
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
如果她跳的出色，可能会比别的尖子生更加有机会被看中。
但糟糕就糟糕在只要有心，大家伙都知道省舞团在挑唐朝夜宴的舞蹈演员，所以可能不只有她一个人想用这个来搏出彩。
所以，她要做到最好！
这次，省舞团，她必须进！
不进省舞团，小中专的校+省舞团专招项目就无法参加。
她不能让师父失望，不能让顾思南失望，也不允许让自己失望。
“不行，还是不行！”
宋荷儿停下婀娜多姿的旋转动作，手上的水袖失了力，自空中垂下。
“少了点什么，不够有韵味。”
庄翠萍的眉头皱的死紧。
宋荷儿不解，动作姿态这些，在师父的纠正下，经过她日复一日地练习，已经趋近于完美。可是，还是少了点什么？少了什么呢？
“荷儿，你跳的很棒。你的舞蹈柔而不失力量，娇且俏皮。满分一百分，可以打九十分。但，你满意只有九十分吗？”
“不。万一我的竞争者有九十二分，九十五，九十九呢！”宋荷儿不满足这个分数。
听到宋荷儿对自己的要求这么高，庄翠萍内心很高兴，只有对自己要求越高的舞者，以后未来的发展机会才越大。
“那……我们再对这支舞镜面分解，一步一步，看到底哪个定点不对。”
“好，谢谢师父！”
宋荷儿深呼吸，提气挺胸，再次一遍又一遍地练习。
……
有一天，在宋荷儿过来练舞的时候，庄翠萍对她说道，“明天会有一批唐仕女俑来市博物馆展览，荷儿你可以找时间去看看，没准会找到些什么灵感。”
经过这些天的练习，宋荷儿的舞蹈越发飘逸灵动，但柔中带刚，一举手一抬眸，仿佛就能带观众进入那个纸醉金迷的盛唐。
如果要打分，那就是九十五分。
很显然，师徒两个依旧不满意。庄翠萍说重点在于她的眼神。太空了。
空……宋荷儿不理解。顾盼生辉，这是她上辈子的舞蹈老师对她的评价。
可哪怕如此，她上辈子也只止步在一流舞者，不是超一流的舞者。
“唐仕女俑？”宋荷儿觉得是个好主意，看唐朝当代的女俑，没准能从她们的服饰和形态中领会到什么。
隔天，宋荷儿就拉着顾思南一起去了市博物馆。
市博物馆的唐仕女俑，能补足她缺的那一处吗？
博物馆内，人并没有很多。宋荷儿和顾思南直奔唐仕女俑展出的位置。
圆润，丰满，俏皮，是她对仕女俑的第一印象。
不，只是对第一个仕女俑的印象。她们一个个间，神态，身形，眉宇间的情绪，都不同！
世界上怎么会有两片相同的叶子呢？
“她们，都有自己的命运吧？”隔着保护用的玻璃窗，宋荷儿怔愣地问。
“当然。这是对于她们的解说，要不要看看。”顾思南手中拿着刚才借来的讲解书籍。上面记载着史料。
宋荷儿接过，静静地翻阅。
她知道师父说的差点儿是指什么了，角色舞与单纯地随音乐而舞不同。在舞台上要展现的不是自己，而是舞蹈承载的角色灵魂。
她得先领回自己要展现角色的性格，或者说……原型。
性格决定命运，也决定她演绎的形式。
上辈子，沉迷在娱乐圈的红利场后，不仅忘记了舞蹈的初心，就连这么重要的要义都忘了。
宋荷儿自嘲。
谢谢你，师父。
在离省舞团面试的最后几天，她都待在市博物馆，凝望一尊弹奏琵琶的唐仕女俑。一站就是一天。
顾思南担心她痴了，去找过庄翠萍询问，可她听说后，却高兴地笑了。让他不用管她。
她是在悟。要是悟到了，省舞团面试十拿九稳。
顾思南听不懂，只好做好自己该做的事——做饭。让宋荷儿不会饿肚子去博物馆，也不会睡前饿肚子。
至于有没有悟到，顾思南不知道。他只知道在出发去省舞团面试的前一晚，他在睡梦中听到了铃铛声。走到里屋的门口，他看见了一幅美到惊人的画面。
练舞室的地板上，宋荷儿着长袖水袖明花裙，腰间系金色窄束带，赤着双足，脚腕上系着铃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