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琰想要确定一下现实和他的猜测是不是一样的。
男人僵硬的一笑，“前些日子就听说皇上要讨伐北疆，清除王爷，我们都吓坏了，就赶着来北疆送信。我这刚到，就看见王爷你们离开了北疆，紧赶慢赶这才追上来。”
果然如此，李琰眉头微皱，脸色阴沉。
李锦想要他的命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之所以上次叫黎婉过去杀他，就是为了彻底铲除自己的心头大患。
但是在有些事上他却说了谎，他并没有把让黎婉去杀李琰的事公之于众。
因为李锦应该也想过此事不一定会成功，所以就干脆按下不提，并借此之名向百姓征收银两粮食，搜刮民脂民膏，然后又一边派黎婉暗中刺杀。
当然了，李锦也做了两手准备，就是真正的讨伐北疆。
所以李琰现在的情况就是被两头堵，进也不得，退也不得。
不管是他继续留在北疆也好，还是流亡也罢，李锦都不会放过他。
若是任由这种情况继续下去的话，结局只有一个，就是李琰毕生都不得安宁，一辈子都活在李锦的阴影之下。
在这种情况下，即便是李琰侥幸躲过，没有被李瑾杀了，他也会在长时间的压迫下精神崩溃的。
宋堑看着李琰良久都没有说话，心中越发惊疑不定。
他总感觉李琰心中应该是有了某种想法，宋堑大概也能猜测得到，可是他不敢去想，因为那太可怕了。
“你先去休息吧。”宋堑对唐生招了招手，示意唐生把这个男人带下去，然后连忙拉着李琰走到了一边。
“王爷，您不是犯糊涂了吧？您难道真的打算和他们回衮州啊？”
“不然呢？”李琰淡淡的看着宋堑，“你觉得我们还有其他的出路吗？”
宋堑低下了头，没有了，确实没有了。
他们唯一的出路就是死。
“所以王爷的意思是……”宋堑抬起头来颤颤巍巍的看着李琰，“您的意思是这次真的要与朝廷作对了吗？”
宋堑有些不敢听李琰的答复，这实在是太耸人听闻了。
原本李琰借着北疆出兵与朝廷交战，至少是有一个正当的理由。
可若真的跟他们去了衮州，情况就不同了，到时候李琰一定会被扣上一顶谋反的帽子的，即便李琰的本意未必就是谋反。
李琰凝视了一会儿宋堑的眸子，忽然笑了。
“你这么慌张干什么？难道我不应该这么做吗？”
应该，当然应该。
李琰被逼得无路可走，又不可能任由他们弄死自己，他当然可以这么做。
只是宋堑觉得这根本就不像李琰的性子，甚至某一瞬间，宋堑觉得面前的人十分陌生，不像是他曾经认识的那个王爷了。
再对上李琰的眸子时，宋堑的心也不由得颤了一下。
他深深的感觉到李琰变了，而且变得彻彻底底。
风涟漪的死对李琰的打击很大，他已经失去了对这个世界的最后一点善意，剩下的便只有痛恨了。
“其实衮州是一个风水宝地。”李琰慢条斯理的分析，“当地农业发展的不错，有足够的军粮，离北疆和京城以及西凉都不算远。当初我和涟漪在衮州的时候大家爱敬我们，也愿意听我们的话。随随便便就可以得到兵马，又有信任自己的人，为什么不去呢？”
宋堑不得不承认，自己有些被李琰给说服了。
他思量了半晌，总想说些什么，可是到最后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言辞才能点评李琰这颠沛流离的一生，所以便只好选择了闭嘴。
李琰看上去淡然了不少，似乎也并不因风涟漪的过世而那么的伤心了。
他回到了马车上，甚至还稳稳的睡了一觉。
宋堑却是站在漫天大雪里呆立了许久，自己都快冻成一根冰棍了，也回不过神来。
最后还是唐生塞给他一碗姜汤，宋堑这才没在当夜被大雪冻死。
他思量了半晌，还是决定先去李和那边看一看。
李和也没有睡，就坐在马车里，围着面前的一个小火盆发呆。
宋堑上了马车，李和也没有抬头，他似乎是预料到了宋堑会来一样，低声说道。
“你来了呀，他那边怎么样了？”
“王爷看上去好了很多。”宋堑如实回答，“只是我觉得他并不是那么的好。”
“他当然不会好。”李和按了按太阳穴，“他的妻子刚刚过世，孩子也没了，怎么可能会好？我这个弟弟，我再清楚不过了。他伤心却从来不会表露，只是折磨自己。”
李和抬起头来看向宋堑，“你有空的话记得替我去劝一劝他，不要让他老是心中憋闷，这样会生病的。”
“我明白。”宋堑点了点头，“只是衮州那边送来了一封信，王爷知道吗？”
“知道了。”李和微微垂了一下头，“你们谈话的时候我就在附近。”
“那王爷的意思是……”宋堑试探的看向李和。
他觉得李和是不会同意的，李和是一个比李琰还要刚正不阿的人，他应该不会选择自立为王与朝廷作对吧？
可是令宋堑意外的是，李和坦坦荡荡的开了口。
“我觉得琰儿的做法是对的。”
李和说这话的时候表情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这让宋堑不禁心惊胆战，难道这场祸事把这兄弟二人全都给逼疯了吗？
李和看着宋堑复杂的面色，轻轻笑了一声。
“人这一生未必要只有一条路可走，当初我是皇宫里尊贵的皇子，背后靠着母妃。可是后来母妃过世，我自知很可能自身难保，便主动离开皇宫，选择云游四方，这是我人生的第二条路。后来，当今圣上暴虐无状，我又和琰儿去北疆，这是第三条路。”
他叹了口气，“可是事实证明，条条路都走不通，既如此，又何必要一意孤行呢？”
风涟漪经常对宋堑说一句话，人是会变的。
不论是李和还是李琰，他们经历了这一遭波折之后，心中的某些想法都发生了惊天的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