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朔王转过头来，“你一个皇室中的王爷，竟然还懂我们西凉的规矩？”
他们西凉国，男儿以能争善战为信仰，若是有人立了功，甚至为了家国而死，那是头等的荣耀。
所谓死得其所，就是这个意思。
李琰走过去，和赫朔王并肩站在河边。
“大王既知我是谁，就应该听过我的故事，一个被皇室驱逐的人，算什么王爷。”
赫朔王哼笑了一声，又叹了口气，似乎是在感慨。
“你对自己的处境倒是看的很清楚。”
“必然。”李琰微微颔首，“因为自小生活在水深火热中的是我本人，人贵自知。”
见惯了人情冷暖，不及束发之年就孤身离开皇宫，征战沙场，在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自然见得多，听的也多，否则都对不起他前半生的颠沛流离。
“既然你如此足智多谋，不妨说说这次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琰轻笑一声，“大王英明神武，当初我在西凉国的时候您就看出我居心不良，不是真心想娶七公主，想必这么多天过去了，大王也能想明白其中关窍，何须我再强调一遍呢？”
李琰淡淡的几句话，确实坐实了赫朔王心中的揣测。
“大王觉得我当时误入西凉真的是意外吗？”李琰淡淡的看了赫朔王一眼。
不是的，从一开始就是一场阴谋。
芙蓉不会那么不谨慎，下药还能被人发现。
怕是她本来打的主意就是让自己暴露出来，只要李琰走了，到了西凉境内，他的处境必然不会好到哪里去。
但是芙蓉应该是打错了算盘。
她没有想到原本应该被带走的宋堑留了下来，寸步不离的守着风涟漪，让芙蓉无从下手，根本不可能轻易把风涟漪带走。
她也没有想到，李琰进了西凉后非但没死，反倒是被古丽看上，准备成婚。
芙蓉走投无路，所以才引出了后来阿噶族来犯。
赫朔王以为是自己追到了李琰一行人，实则不然。
冥冥之中有一只手在推着他向前走，把他送到了李琰等人的面前。
如果没有古丽一意孤行，放了李琰，或者李琰没有出手相助，那么那夜阿噶族和西凉两败俱伤，同被中原认定为侵犯入境的逆贼，被朝廷顺理成章的讨伐。
而风涟漪，也会被芙蓉带走。
他们之所以都能成功脱险，把脏水都泼给了贪心不足的阿噶族，不是因为他们的能力有多强。
而是运气，天时地利人和的运气。
这中间但凡出现了一点偏差，等待他们的都是轻则死无葬身之地，重则西凉灭国的代价。
赫朔王动了动嘴唇，眉头紧蹙。
“可是这些事凭借一个女子是做不成的。”
“当然。”李琰笃定的点了点头，“她一个人无法完成，也想不了这么周全，说不定现在我们身边就有眼睛。”
赫朔王忽然觉得脊背一阵寒凉，猛的转过头。
身后当然不会有人，是他草木皆兵。
李琰轻笑，“不过大王放心，他们这次失败了，又被我们发现了行踪，就绝对不会轻易再来第二次，因为我们已经有防备了。”
赫朔王面色凝重，“可是防备一时，又不能防备一世，他们总会再下手。”
“大王英明。”李琰谦卑的低下头，他等的就是赫朔王这句话，“所以我的想法是，大王想不想与我们合作？”
不合作，西凉国迟早会被讨伐，毕竟李锦或者是某些背后操纵之人的野心不是假的。
合作，站在同一条战线上，再联合北疆以及其他部族，便是一道坚固的防线，轻易动不得。
而李琰所要做的是，为未来可能会发生的战事做准备，同时喂李和的登基铺路。
后面的话李琰没有和赫朔王明说，但是赫朔王听的明白。
“如若这样，我西凉国迟早是要成为中原的一部分的，你觉得我会同意？还是西凉的百姓会同意？”
没有人愿意看到自己的故土被人践踏，成了他国的一部分。
逼得太紧，只有一个结果，就是西凉人揭竿而起，两败俱伤，李琰深谙这个道理。
但是他并不心急，只是徐缓的说道。
“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大王在位多年，中原和西凉一向平安无事，从未有过交战，双方的边关戍守将士也无所事事，大家都降低了警惕。可是大王应该知道，士气不振，若是被突然袭击，可是没有反击的余地的。”
这次阿噶族来犯，就是一个赤裸裸的例子。
现在还只是一个小小部落而已，未来就不一定了。
“在其位而谋其政，大王应该也在担心了吧。”
赫朔王沉默了，他不得不承认李琰说的很有道理，而且句句都戳在了他最担忧的点上。
半晌，赫朔王叹了口气。
“怎么合作？把我的女儿嫁给……”他转头，看向正在和唐生打闹的古丽。
怎么忽然觉得这个女儿有点拿不出手呢？
“大王是英雄，英雄惜英雄，既然要合作，何必要用女人做交易？”
赫朔王看了李琰一会儿，忽然爽朗一笑。
“还没见过这么夸自己的人呢？”
“那我可以当做大王同意了吗？”
“又能如何呢？”赫朔王看向平静的河面，“作为一个君主，部族的延续，百姓的安乐远比自己的地位要重要的多。”
他蹲下身，把手探进河水里。
“既然大海能容得下我们，又何必在乎这浅河水？”
二人相视一笑，合作愉快。
李琰听着身后传来的嬉笑声，又补充了一句。
“大王想联姻也可，毕竟以唐生的医术，至少能保生产平安。”
“咳咳咳……”
赫朔王脚一滑，剧烈的咳嗽。
“我们西凉民风没那么开放，真的没那么开放……”
古丽还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和另外一个男人已经商讨起了自己婚事，还在朝唐生丢泥巴。
风涟漪坐在马车边看着眼前的一幕，想必这就是传说中的岁月静好吧？
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的话，还有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