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的将士中一直流传着一句话,得萧门关者得天下。
是咽喉要塞,也是一个极易被突破的关口。守住了,北疆全境安乐,守不住,北疆必会失守。
李琰轻轻的把小木人推到了地图上萧门关的位置,可却忽然顿住,
“怎么了?”宋堑好奇的凑了过去。
“这里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就是……”李琰抬起头来,“我们知道的事,别人也知道,谁也不能确定他们到底会选择在哪里突破。”
宋堑皱了下眉,作为军师,他自然是懂得这个道理。
想要守住萧门关,就必须得加强兵力。
可是一旦把大部分的人都派到了萧门关,那么就意味着北疆全境内都失去了防线。
若是其他地方失守,北疆依旧危险重重。
李琰点了点地图,“这,就是最大的问题。”
而李琰孤坐在这里许久,就是在思考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这是一个抉择生死的时候,作为将领,他们牺牲于战场,为天下而献身,是死得其所。
可是其他无辜的才行呢?
这些人之所以驻守在这里,为的不就是北疆的百姓能够平安顺遂吗?
所以李琰必须要想到一个最完美的计划,他要的答案不是他们有几成的成功性,而是必须百分之百的成功。
宋堑有些担忧的看了李琰一眼,“王爷想了这么久也累了吧?不如今天先休息,明天继续想。”
“不。”李琰摇了摇头,“我已经有办法了。”
宋堑瞪大了眼睛,以为李琰是在戏耍他。
可是看着李琰的脸色无比阴沉,宋堑也忍不住正色。
“那王爷想出来的办法是什么?”
“两方夹击。”李琰推着一个漆着红色油彩的小木人,把它放在了萧门关之外的位置。
“让赫朔王先启程,暗中潜伏,一旦敌军突袭,就将他们困死。”
宋堑点了点头,他懂了,这倒是一个好办法。
只要西凉军能先启程,他们北疆就不必派太多的人手戍守萧门关,这样他们就可以把兵力分散下去,让北疆能够成为一个密不透风的铁桶?
但是问题是,干打仗,不吃饭?
“粮草怎么办?”
西凉的粮草未到,他们怎么开战?
古往今来,向来都有大军未至,粮草先行的惯例,这是亘古不变的定律。
没有粮草,将士们心里没底。万一打仗中途再断了粮,这仗该怎么打下去?
“将北疆境内的存货搬出来。”李琰说道。
可是他和宋堑的心里都清楚,计划往往都是理想的,可现实却不是那个状况。
毕竟北疆的将士们本就已经过得紧巴巴的了,囤货并不够,否则也不会需要西凉王的援助。
就算是全都拿出来了,集中在萧门关,至多也不过能保三个月。
其他人怎么办?
“看来。”李琰站起身来,“我们现在需要百姓们的帮助了。”
宋堑心中猛地一震,中原不是战无不胜,也打过败仗,丢过城池。
可即便是城池丢了,他们未来也能打回来,但是丢了民心呢?
老皇帝之所以不被百姓们爱戴,在他死了之后还拍手叫好,就是因为他太过于恋战,导致粮草总是供不应求。
到了最后后走投无路没有办法,就只能让百姓们捐粮。
达官贵人自然不要紧,不过是稍稍损失一些罢了,可是本就清贫的百姓们呢?
尤其是北疆这种生活在困苦之中,朝不保夕,吃了上顿就可能没有下顿的。
他们怎么可能愿意?
就算是李琰什么都没讨来,但是话已经放出去了,必然就会失了民心。
暂时失去的东西和永远失去的东西相比,到底哪个更要紧一些?
宋堑难以置信的看着李琰,他疯了吗?就不怕被扣上一顶搜刮民脂民膏的帽子?
“这绝对不行!”宋堑走上前,“你有没有想过,升米恩斗米仇,就算是你从前做过一百件好事,只一次犯了错,就可能会被打入地狱?你征战沙场,一脚踏进阎王殿里多少次,靠你的血和命换来的名声,就要这么白白丢弃了吗?”
李琰临窗而立,静静地看着外面飘落下来的鹅毛大雪。
“阿堑,你知道吗?我小的时候不懂为什么有的帝王鞠躬尽瘁,把自己一辈子的心血都扑在朝政上,死后无非也就是能得个谥号,有个牌位,他们都不在乎自己的人生吗?”
李琰缓缓转过头来,“后来才知道,原来牺牲一个人,是真的可以换来很多人的安乐的。所以自己的人生又有什么要紧?我想要的是所有人的平安顺遂。”
李琰走上前,拍了拍宋堑的肩膀。
“所以为了北疆,我丢了名声没了脸面,被天下人唾弃又能如何?”
宋堑一直都知道李琰是一个心中有大爱的人,也知道他宁愿牺牲自己也要保全别人。
无论是当年镇守边关,还是后来统领北疆将士,亦或是对待他和风涟漪的感情,他都一直是这样的。
但是宋堑从来都没有想过,李琰真的可以不求任何的回报,只甘愿把自己的一生都奉献出去,看到别人好就足够了。
“行了,别苦着一张脸。”李琰拍了拍宋堑的肩膀,难得好声好气的和他讲话,“你是军师,也算是半个文人,我还不及你,我只是一个武夫,一直做不了一个提笔定天下的好皇帝,所以只能尽我所能,多做一些,再多做一些。”
宋堑垂下头,眼睛里有些热。
他自认为自己向来不是一个矫情的人,但是这一刻忽然有一点想哭的冲动。
“我只是觉得这对你太不公平了,你舍弃的不仅是自己的功名,还可能会被千秋万代唾弃。”
李琰直起身子来,“我相信北疆的百姓们会理解我的,况且清白自在人心,让人若要贬斥我,什么理由都可以,所以我还何必在乎那些?只需恪守好本心就够了。”
宋堑狠狠的吸了一下鼻子,“属下听命。”
李琰瞥了他一眼,忽然道,“补充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