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出乎意料之外,也是在意料之中的是,风涟漪竟然真的一声不吭。
她只是死死咬着牙关,哪怕忍的牙根打颤,也半声都不肯哼出来,哪怕是说句疼。
精奇嬷嬷从来就没有见过她这么倔强的人,进了这慎刑司里头的,哪怕是征战沙场的将士,一顿刑罚受下来,也会折了腰,哀求着认罪。
可她却偏不。
遇到此冥顽不灵的人,精奇嬷嬷的心里也堵了一口气,卯足了劲儿的往她身上抽,
转瞬之间,风涟漪的身上就多了很多道血淋淋的伤口,那些伤口无一不掉了一层皮,露出里面的嫩肉来,接着又渗出血,顺着风涟漪的衣裙往下流淌。
这副惨烈的情景,就连旁边的小太监都看得心惊胆战。
见过受刑重的,没见过这么重的。
光是一顿鞭子抽下来,她的脚下就积了一小滩血,若是再不招的话,后面的怕是更难熬。
秦楚萧在外略停顿了一会儿,掐准了时机,便走上前,打断了精奇嬷嬷手中的动作。
“嬷嬷。”
嬷嬷停了下来,“哪儿来的小太监?”
秦楚萧弯下腰佝偻着身子,做出一副畏惧的模样来。
“回嬷嬷,奴才是奉皇上的旨意,给县主送饭来的。”
风涟漪转头狐疑的打量了一眼这小太监,真是怪有意思的,李锦现在恨不得抽她的筋,扒她带皮,把她的骨头剁碎了喂狗,怎么会这么好心,还派人来送饭?
精奇嬷嬷也觉得奇怪,便问道,“是皇上亲自下的令?”
“是的。”秦楚萧做出一副卑贱的模样,连连点头,“皇上的意思是,不可让这女人死了,所以每日都叫奴才来送上一顿饭。”
精奇嬷嬷懂了,本就是打一鞭子,给个红枣,这是要给风涟漪保存体力,让她能受更多的刑。
对付她这样的硬骨头,确实是得慢慢的熬。
精奇嬷嬷放下了手中的鞭子,“那你就在这里盯着她吃完。”
一顿鞭子抽下去,别说是风涟漪受不住了,就连挥鞭子的嬷嬷都有些精疲力竭,便带着身边的人走了。
秦楚萧向外张望了一眼,见到精奇嬷嬷走远了,才放下手中的食篮,上前贴在风涟漪的耳边低声开口。
“县主,我可以救你出去。”
风涟漪原本垂着头,听见眼前人这话,便微微抬起眼皮,上下打量着他。
“你……”
她眯了下眼睛,这声音好熟悉。
“你是谁?”
“县主从前的酒楼宾客络绎不绝,菜做的也是一绝,只可惜后来县主出事,小生便再也没有尝到过县主酒楼中的菜。”
秦楚萧?是他?
风涟漪竖起峨眉,“你怎么变成这幅模样了?”
“说来惭愧。”秦楚萧低下头,“为掩人耳目,只能易容。”
风涟漪心生警惕。就算是易容,可毕竟这是皇宫大内,他是怎么进来的?
秦楚萧见她打量,便顺势解释道。
“如今皇上刚刚登基,朝堂未稳,宫中的侍卫也多有怠慢,小生走南闯北,自然有些功夫,是趁人不备,翻了东墙偷偷进来的。”
秦楚萧的解释虽然合理,可风涟漪仍有疑虑。
“我与你只有几面之缘,你为何要救我?”
秦楚萧勾起唇角,露出一个苦涩的笑意来。
“自新帝登基之后,小生的生意别再也做不下去了。纵使从前家财万贯,可如今局势动荡,财产被强行是收走充公,如今只能靠着街头小铺面维持生计。”
秦楚萧抬起眼来看向风涟漪,“县主曾经也经历过,应当明白小生心中的恨有多深。”
曾经名震全国的商人,一朝沦落尘泥,当然让人无法接受。
“那你是怎么知道我回京了的?”
秦楚萧面色不红不白的对着风涟漪扯谎,“小生的铺子正开在城东门,今日偶然出门,见到县主给杨世子丢了手帕。”
看来是被他给看到了。
但纵使如此,风涟漪心中仍有警惕。
“你何必救我?哪怕是我离开了这慎刑司,日后也必然要终身逃亡,倒不如让我死在这里的好。”
“小生虽不知皇上为何县主痛恨至此,但想必皇上大动干戈,就是想从现主的身上得到些什么。可县主心里也应当明白,一旦皇上得到了,县主就会性命不保,既如此,为何不逃?”
他说的倒是蛮有道理,可是秦楚萧不知道,风涟漪现在就是在一心求死。
她的身体已经快被醉红颜给拖垮了,找不到解药,迟早就是个死。
况且她活着,才更会平添不少事端,倒不如一死了之。
“你别再说了。”风涟漪别过头去,“我心意已决,不必再劝。”
“县主一定要如此执拗吗?”秦楚萧上前一步,“难道县主不想出去,哪怕是为了复仇?”
“你我早就相识,虽未接触过多,但你应当知我心性。我做的决定,决没有反悔的。”
秦楚萧咬住嘴唇,面上露出一丝悲痛的神色。
他抱拳,单膝跪地。
“县主是有风骨之人,小生不愿县主沦落至此。今日来,便是和县主通个信儿。其余的,县主便不必管了。”
说罢,秦楚萧就起身,毅然离开。
风涟漪转过头,诧异的看着他的背影。
真是奇了怪了,不过就是见过几面的人而已,为非要救她?
风涟漪一阵头疼,但愿别惹出什么事来才好。
秦楚萧顺着来时的路离开了皇宫,甫一出门,他脸色就变了。
风涟漪这个人的用处可大着呢,要是真的让她这么死了,那岂不是可惜?
秦楚萧轻笑一声,他是绝不会让风涟漪死的。
秦楚萧直奔醉红楼而去。
他身份多变,老板娘也没有认出他来,迎上去拉着秦楚萧嘘寒问暖。
“这位官人是想喝酒还是听曲儿?咱们这里的姑娘都是一等一的出挑,找个姑娘作陪可好?”
“怎姑娘可在?”
秦楚萧忽略了老板娘的问题,径直问道。
老板娘愣了一下,对秦楚萧尴尬的笑了笑。
“想必官人应该是不常来,咱们这温姑娘已经有主顾了,只接待那一个客人,不如官人挑个别的?”
秦楚萧冷哼一声,“只叫她作陪而已,有何不行?”
他幽幽瞟了一眼二楼一间紧闭的房门,直奔楼梯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