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琰正自己跟自己赌气的准备喝下第二壶茶,忽然听到从柴房里传来一声极其微弱的痛吟,那娇软的嗓音深入骨髓,他一辈子都忘不了的熟悉声音。
正在倒茶的手蓦地一抖,滚烫的茶水倒在自己的手上,烫的他睫毛一抖,条件反射的收了回来。
垂眸去看,已经红了大片。
他眼底却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就好像被烫伤的不是他的手一般,放下茶壶身影一闪,就从窗户掠了出去。
他出去后不久,原本躺在地铺上“熟睡”的宋堑缓缓睁开眼睛,看向敞开的窗户,眼底一片清明,哪里有半分睡意?
宋堑起身将窗户关上,估摸着某人今晚是不可能回来了,熟练的将被子般到床上倒下去,舒服的喟叹一声,果然还是床舒服,然后就心无旁骛的睡了过去。
柴房。
李琰裹着一身凉气推门走进来,看到蜷缩在地疼的表情紧皱的风涟漪,第一个反应就是去看桌上的饭菜,还以为店家给的饭菜里藏了毒,随即想起风涟漪曾经中过醉红颜的毒,他将月灼囚禁起来原本是想逼问出解药的下落,最后却无疾而终,还阴差阳错弄死了他。
况且,他们两人都在这里,店家也不可能蠢到只给风涟漪一人下毒。
那就只剩下一个可能,风涟漪可能是醉红颜的毒发作了。
李琰垂眸看着她忍痛的模样,心脏像是被绵密的针扎一般,疼的几乎窒息,让他险些支撑不住,明明知道自己应该恨她,不恨她害死了母妃,他对那个恶毒的女人本身就没有半点感情,是恨她这么多年对他的欺骗。
更恨她既然都骗了,为何不继续骗下去,她心如明镜,若是她不主动说,他是不会对她怎么样的,哪怕是在急怒的情况下,他也不会允许自己伤害她。
恨这个女人的心狠,恨她多年来对他全是敷衍利用和愧疚,没有一丝真心。
有那么一瞬间,李琰很想转身就走,这个女人如此可恶,他为什么还要心疼她,可双脚就像被钉在地上了一般,怎么也挪动不开。
“唔......”她似是疼的狠了,身体猛地痉挛一下,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含着眼泪的湿润眸子睁开,目光迷离的看着他,微微怔愣了一瞬后竟然吃力的朝他伸手,虚弱又委屈的撒娇:“阿琰,我疼......抱!”
李琰瞳孔剧震,等回过神来时他已经将她抱起来,将她整个人纳进怀里,密密实实的抱住。
不受控制的安慰,素来冷冽的嗓音柔和了好几个度:“不怕,我在呢。”
说完,等理智回归大脑,他俊脸霎时铁青,气恼自己竟如此轻易受她蛊惑,没出息,不堪一击!
他黑着脸正想将她推开,怀里的人就像幼崽好不容易找到温暖的窝一般,依赖的在他怀里钻来钻去,毛茸茸的脑袋搁在他颈窝里,温热的呼吸带来一阵麻痒,他耳尖不受控制的红透,心中抗拒的厉害,手上动作却口是心非的小心翼翼将人往怀里又抱紧了些。
李琰:“......”他在做什么?
想剁手!
却还是控制不住的往她体内的输送着内力,替她缓解着疼痛,看到她紧皱的眉心一点点松开,他紧绷的身体也会跟着稍微松懈几分。
就这样李琰抱着风涟漪在柴房里坐了一整夜,等天边破晓时风涟漪的情况终于稳定下来不再喊疼,趴在他怀里沉沉睡去,李琰才收回手将她小心放进被子里,转身走了出去。
陌生的地方宋堑睡眠浅,天没亮就起来了,是以李琰一推门进来就撞进对方的视线,两人皆是一愣。
宋堑看着李琰眼下青黑,脸色苍白到近乎透明,好像随时都能倒下的李琰着实吓了一跳,手里的书卷都掉在了地上,错愕的问:“王爷,您这是怎么了?”
怎么好像被小妖精吸了一晚上阳气似的,萎靡不振?
李琰给风涟漪输送了一晚上的内力,内力耗空严重透支,这会儿经脉都在隐隐泛疼,脸色自然好不到哪儿去。
但这些话不能跟宋堑说,他摇了摇头道:“没事,今日休整一天,明日再走。”
他现在的状态不适合赶路,一旦碰到危险连跑都是个麻烦,只能暂做休整多耽搁一天了。
“好。”宋堑对此没意见,点点头后不放心的追问:“你真的没事吗?我看你脸色很不好看,你昨晚到底干嘛去了把自己搞成这样,要不要我一会儿出门去给你抓点药回来?”
李琰摆了摆手拒绝,一个字都不想多说,转身去隔间洗澡换衣服去了。
宋堑还是不放心,他最清楚李琰的身体,若是已经虚弱到能让人一眼看出来的地步,那一定是亏损已经很严重了,左思右想他还是打算出门给他抓点药煎来吃,好歹补点元气也行。
出门后他又反应过来,自己根本不通医理,他们在外面也不好大张旗鼓的去药堂医馆,想了想他脚步一转掉头朝柴房走去。
他是不通医理,可这不是有懂的吗?
他在天牢里捡的李琰丢掉的药瓶,林林总总十几瓶,效果奇好,唔...可惜都是毒药居多,他暂时用不上。
柴房。
风涟漪缓缓从黑暗中醒来,一睁开眼睛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那股深入骨髓的疼痛简直能将人逼疯,好在她忍住了。
只是...后来她意识模糊间似乎看到李琰过来了,对方还温柔的抱着安抚她,替她止痛。
现在想来,应当是错觉吧?
李琰现在恨死了她,不亲手折磨她都是对她的仁慈了,若真看到她被剧毒折磨,虽不至于觉得痛快解气,但应该也不会出手相助了吧?
风涟漪苦笑一声,起身换下湿透的衣服,从包袱里拿出新的衣服换上,这衣服是她从药堂老妇那里买来的,是她女儿的衣服,有些粗糙,但没办法也只能凑合着穿了。
她没忘昨天李琰说过今日启程,所以她匆匆收拾好,没想到没等她去找他们,房门先被敲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