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段时间南城各大队都在号召大家植树造林,承包山地种树,有补贴发放,买树苗还有优惠价,种得好还有希望评先进。
毕竟南城多山,前些年砍树砍得太狠,如今许多地方光秃秃的,不仅不美观,下大雨还容易山体滑坡,不安全。
潘金生眼馋那补贴,想着种树清闲,忙活一次管好几年,就报了名。
可,跟他一样想的人多着呢,僧多粥少,最后还得大队干部选人。
刚才回家路上,他已经从大队干部口中得知事情始末,以及自己落选的坏消息,能不恨上这糊涂老妻?
潘二婶也知道承包山地的事,可,报名都报上去个把月了,还没个结果,她都快忘了,谁知道说几句闲话还能跟这事挂上钩呢?
家里平白少了笔进项,潘二婶心虚不已,也没像上次那样跟潘金生打起来,只暗暗骂了潘玉兰许多难听话,连小女儿潘玉梅都怨上了。
“都怪你!要不是你跟我说她家怎么怎么,后面的事都不会发生!我们可被你害惨了!”
她还亲自去潘玉梅婆家,说了以上这番话,又没好气地训。
“都做人媳妇的人了,以后别整日往娘家跑,看着不像话!”
潘玉梅自是懊悔不该多事,却也暗暗怨上了急着推卸责任的亲妈。
她只是私下嘀咕两句,可,堂姐傍老男人的话完全是她妈编的,也是她传的,凭什么家里倒霉了只怪她?
接下来好长一段时间,潘玉梅不敢也不愿再回娘家,为此只好对婆家人赔小心,干活也勤快不少,反倒跟婆家人关系稍稍缓和了些。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潘玉兰回城后,跟母亲汇报了自己的战果,还重点描述了潘二婶的香肠嘴到底有多粗。
“喏,跟这个差不多。”她用筷子尖指了指盘子里切成片的黄瓜。
潘母听得十分解气。
“活该!整日里东家长西家短的,村里几乎没人不被她说过嘴!也是你二叔糊涂,年轻时看她长得好,就猪油蒙了心,非闹着要娶她过门……”
又既两日,玉刚搭同村人的拖拉机进城卖早茬花生,顺便给潘玉兰母女送了一袋,还绘声绘色说起潘金生夫妇吵架的光景。
“虽说不该说长辈长短,可他们俩自个都不要脸面了,吵得整条村都听得到,还嚷嚷着要离婚。一个眼眶青黑,另一个鼻青脸肿的,啧。不过我觉得,肯定离不成!”
潘玉兰忍不住幸灾乐祸笑了。
“看来村里最近挺热闹,都不用听大队里放广播了是吧?”
“那可不,比唱戏还精彩呢!”
大包小包送走玉刚,潘玉兰继续出门,跟着关益民引荐的国营商店经理看店面。
前几日都在忙活这事,但选择范围不大,不是面积太大租金太贵,就是位置太偏僻,她都没看上。
下午三点,朱经理正带着她走过南江路准备拐弯,不巧又遇上徐立新。
他手里提着好几个袋子,身旁的人从徐老娘换成了宋莹,也穿金戴银的,打扮比过去更时髦,显然是携手出来买东西的。
潘玉兰只当他们是空气,目不斜视。
许是心虚,宋莹没像徐老娘那样厚脸皮上来打招呼,也装不认识。
朱经理却认出宋莹,打了声招呼,才带着潘玉兰走开。
徐立新眼神一闪,指着斜对面某间拉着铁闸门的店面说。
“我觉着这里还是小了点,货都摆不齐,好在地段不错,客流量大……”
潘玉兰挑了挑眉。
听这话,他们也准备盘店面做生意,而且还已经敲定了。
买金、买房、又盘店的,徐立新还挺阔绰。
反观自己,虽手里有一笔横财,却也不敢这样挥霍。
潘玉兰若有所思地离开,擦肩而过时却感觉徐立新眼神不对。
上次还是尴尬中带点小得意,这次却变成了鄙夷不屑!
她正莫名其妙着,这头徐立新却小声对宋莹说。
“你知不知道,你这个表姐跟人有些不清不楚的传言?”
宋莹讶道:“什么传言?”
徐立新小声将老娘昨晚跟他说的劲爆八卦内容道出,只没好意思提,他老娘心动想把徐大伟户口转进城,甚至想落到宋莹名下这茬。
宋莹差点笑出声来。
潘家是怎么发达的,她再清楚不过了,可,她这个“吃了亏”的人,凭什么要帮潘玉兰澄清呢?
她努力按下幸灾乐祸的冲动,故作震撼。
“居然有这种事?我都不知道!表姐跟我历来不亲近,可能是觉得我们家境差异大,她自卑吧。你不说我还以为,她搬进城是靠摆摊挣钱呢,原来竟是……”
徐立新笑容轻蔑:“她一个女人家,本来就不是做生意的料,卖那点小吃能挣几个钱?还想盘店面做大,简直是做梦!早晚把手里的钱挥霍干净!就是我跟老郑这样的,也不敢说一次拿出万把块来买户口,她凭什么行?这做生意就跟吃饭一样,得一口口吃,慢慢来……”
宋莹马上面露崇拜,表示他说得有道理。
徐立新愈发志得意满,觉得自己选对了媳妇。
两人又在未来店面门口畅想了一番,才高高兴兴离开。
宋来福已跑通关系,弄到了这个位置最好的门面,条件是要签十年长约,一次交至少两年租金。
每月店租八十,两年就是将近两千,徐立新现在手头只有一千,不过,有批货还在海市销售,昨天郑辉说马上就能把他的分红打过来。
过了两天,当他忍不住再次催郑辉打钱时,却乐极生悲。
“什么?郑辉被抓了?”
徐立新整个人懵掉。
前两天还风光无限、说要在海市买老洋房的郑辉,竟因无牌兜售进口货物被抓,可能要判走私罪!
那批进口商品和身上的钱,都作为非法所得被没收了!
郑辉特地托人捎口信来,要他去海市捞自己。
说是让花点小钱把货弄出来,还能小赚,不去就啥都没了。
“小莹,你说这事,我去不去好呢?万一被牵连进去,不仅货搞不回来,还要跟着他倒霉……”
他犹豫不决。
宋莹一时也拿不定主意,话到嘴边,脑海中忽然又浮现出模模糊糊的一段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