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宋来福嫁女也给“他”送了喜帖,潘金生非常自信。
他打算像前几天那样,抠抠搜搜随礼一块钱,反正最多挨个白眼,人也不会把他赶出去,饱餐一顿好饭好菜,走时还能顺走半瓶酒,这买卖可不亏。
可,他等啊等,等到大家都各回各家做午饭,炊烟袅袅,端着饭碗凑到大树底下边乘凉边吃,却始终没等到潘玉兰的影子。
潘金生暗道不妙,出门一打听才知,潘玉兰发完请帖,早回城里去了。
“你不知道?刚刚水生一家还想留她吃饭呢,她说还有一堆事要忙,没答应。要我说,玉兰这姑娘心就是好,怕让水生家破费呢。”
有人这么感慨。
潘金生不爱听这种话,就嘀咕:“什么怕破费?怕不是眼界高了,看不上咱们乡下人了。我可是她嫡亲的叔叔,她居然……”
似是觉得丢脸,后半句话就没说完。
可,大家心明眼亮,哪里不知两家的龃龉,都发现今天潘玉兰没回老宅,更没挨过二房众人的边。
有人就故意刺激潘金生。
“说来,金生跟玉兰爸才是嫡亲兄弟,你看这闹的,反倒还不如隔房的水生了。”
其他人纷纷附和,说他之前不地道,以后玉兰母女有了好处也只会帮衬水生一家,他沾不着半点光。
潘金生没想到,众人口风会一面倒支持潘玉兰,气得狠狠吐了口浓痰。
“呸!之前你们可不是这么说的!什么玉兰命硬,性子不好,活该嫁不出去!现在见她找了好对象,要发达了,就开始拍人马屁了?”
村人们有些讪讪。
可仔细一想,自己最多只在私下说两句,不像潘金生老婆那样当面打脸找事,还差点害玉兰丢工作的,顿时腰杆又挺直了,继续嘲笑潘金生偷鸡不成蚀把米。
潘金生被臊跑了,却不甘心,跑去找村支书告状。
“我可是她亲叔叔,她结婚居然不请我,太过分了!这种白眼狼,咋能进城教书,那不是教坏了孩子吗?”
村支书都懒得正眼看他。
“凡事有因必有果,你们干过多少亏心事,自己好好反省。至于玉兰人品咋样、够不够格进城教书,市里领导说了算,可不是你能指摘的。”
说罢,他也不理潘金生,转过脸去开始跟其他干部说潘玉兰前阵子见义勇为救人那事。
“玉兰这孩子就是低调,做了好事也不爱张扬。要不是前几天我到镇上去了一趟,书记跟我提起还夸我领导有方,我还不知道呢。嗐,我倒是白沾了玉兰的光,那跟我有啥关系你说,都是她自个学了好……”
其他人大都笑着附和,暗暗拍支书马屁,然后开始讨论那起差点造成21人伤亡的公交车伤人案。
潘金生听得眼都直了。
“什么凶手?她又救人了?还被上头评了先进?这咋可能?”
村支书摇摇头:“金生啊,你这思想觉悟可不行啊。你要不想继续这么糊涂过下去,还是好好想想吧,亡羊补牢犹未晚嘛。”
他是好意劝潘金生自我反省,找潘玉兰母女修复关系,将来没准也能捞点实在好处。
可,潘金生哪里听得进去,只觉得村支书也跟其他人一样,在讨好巴结潘玉兰。
他窝着火离开了,却暗暗决定。
潘玉兰这么不懂尊卑礼数,等婚礼那天,他得去给她好好上一课!
回家跟潘二婶一商量,后者却有点怂。
她在潘玉兰身上吃过的亏太多了,多到已经有心理阴影。
且不说这老两口怎么争执拉扯,潘玉兰已经骑着脚踏车,轻轻松松来到周芳家。
“周姨,没打扰您做饭吧?哎,我不吃,我,我今天就是来送请帖的,后头还有几家要跑呢。恩,这周日的日子,在南美大酒店。您要是得空,带我叔和俩孩子过来吃顿便饭。”
周芳捧着这大红喜帖,爱不释手。
“好好好!到时我一定去!”
得知潘玉兰还准备往江明华家跑一趟,当即拍着胸脯把喜帖“抢”了过来。
“你去送别家的吧,她这份我去送。有老乡给我送了一大袋梨子,我正准备下午给她拿点过去呢。来,你也拎点走,太多了我吃不完。”
最后,还不忘笑话江明华。
“就她那眼神不好的,还想给你做媒呢。还是我说得准吧,瞧,夏天都没过完呢,喜酒就吃上了!”
潘玉兰不好意思地笑笑:“您经过的事多,眼光毒辣,谁能比得上您呢?”
“去忙你的吧。我晓得,这日子定得紧,这几天你们肯定没得闲。回头空了,可要跟我好好说说,你俩怎么瞒着大家伙谈地下恋爱的!”
潘玉兰被打趣地落荒而逃,又去给读南城师范时的几个老同学送请帖。
她回村工作后,跟这帮同学来往不算多,但,有几个读书时关系不错的,结婚时也请了她,且不是在城里就是在紧挨着的城郊,都很近,不请说不过去。
其中一位同学叫王春艳的,家正好离槐花巷子不远。
王春艳接下帖子,高高兴兴表示周日肯定带老公孩子到,还要留潘玉兰吃饭。
潘玉兰再三婉拒,她只好送潘玉兰出去,一路送到巷子外。
宋莹正好从外面提着熟食回来,就跟潘玉兰打了个照面。
潘玉兰笑容微敛,眉头皱起。
也是凑巧,这巷口附近也有根大扫把,旁边的红袖章大妈正在休息喝水。
宋莹马上记起那天被大扫把当鸡撵的狼狈,条件反射地后退两步,然后绕路跑了。
跑出去还听到,潘玉兰旁边的女人问。
“玉兰,这人谁啊?怎么见了你,跟老鼠见到猫似的。”
“一个远房表妹,不大熟,不清楚……”
潘玉兰并没主动跟人说宋莹坏话的打算,可,宋莹心里却不禁猜疑,自己走后潘玉兰到底怎么说的。
她心里将潘玉兰骂了个狗血淋头,想到潘玉兰车篮子里放着的土黄色中药包,忽然心中一动。
“这么急忙忙地结婚,还跑去抓中药,该不会真被我说中,是先上车后补票,抓的养胎药吧?”
她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当即有了报复潘玉兰的主意。
可,不等她吃完午饭出去实践,黄秋芳突然来了,吞吞吐吐地说。
“小莹,你男人昨天找到我家来了,还跟我老公问起当初你表姐录取通知书的事!这事,你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