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坐过一次长途火车，还是大夏天，来时三人全都灰头土脸、身上黏黏的都是汗，导致潘玉兰对坐火车这件事已经丧失了新鲜感。
好在萧启早有准备，今天一早去买菜时，顺手在报刊亭买了本薄薄的《科学文艺》杂志。
候车时，两个人就凑在一起看，不时议论几句，潘玉兰遇到不懂的就问萧启，萧启小声解答，倒也有些趣味。
说了会话，潘玉兰忽然察觉有人在好奇打量自己，扭头看去，却是旁边一对母女中的少女。
当场被抓包，少女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说：“我，我也喜欢看这个杂志，这期新的还没买，听你们说起就……”
她约莫十四五岁，眼睛清澈，俨然是个不谙世事的中学生。
潘玉兰对教学园丁这个职业不算热爱，但，做老师久了，对爱学习的学生总归会多一分好感。
她看眼手表，笑眯眯抽出杂志递过去：“车还有半小时才到呢，借你看一会。”
少女和母亲想要拒绝。
萧启道：“反正我们还要坐一天一夜的车，有的是时间慢慢看。”
“是啊，我还怕看得太快，还没到站就看完了，后半段太无聊呢。”
少女的母亲便不好再推辞，笑着谢过二人，做了一番自我介绍，说是自己叫齐阳，女儿叫王媛媛，马上就要上初三了，云云。
王媛媛在旁边安静地看杂志，齐阳就小声跟潘玉兰说些家常话。
知道后者是老师，她还挺惊喜，即便潘玉兰表示自己教的是小学数学，她还是偷偷向潘玉兰请教有无学习方法技巧，好让王媛媛提高数学成绩。
“潘老师，您可别谦虚，这学习都是一通百通的，您肯定比我们懂得多。”
潘玉兰只好献丑。
等到上车时，两人已经聊得很有几分熟稔，可惜座位不在一起。
萧启这次买的依旧是无座票加卧铺票的组合。
卧铺车厢人更少，被小偷光顾的可能性也更低，两人还能轮流躺着睡觉守夜，比硬座方便得多。
齐阳母女路程更近，今晚十一点就能到，也没抢到票，所以买的是无座票。
双方隔着三节车厢。
王媛媛把杂志还给潘玉兰，礼貌谢过二人，用力挥了挥手，才跟母亲去旁边硬座车厢排队上车。
潘玉兰以为，这只是一段普通的萍水相逢。
毕竟这对母女家在横市，离南城要坐小半天火车，今后估计也不会再见。
不料，火车刚开动没多久，潘玉兰又听到了齐阳的声音。
即便是在嘈杂的人群当中，也能听出她语气格外焦灼。
“有没有人看见我女儿？这么高，短头发，穿的粉格子上衣和蓝裤子……”
声音传来的方向，恰好是齐阳母女的车厢那头。
潘玉兰跟萧启对上视线，表情都有些严肃。
她腾地站起身来。
“你看着行李，我过去瞧瞧。大白天的这么多人，不会有事。”
萧启犹豫了下，点点头：“你小心。”
齐阳的询问声还在不断响起，且越来越清晰。
潘玉兰快速朝她走去，果然在隔壁车厢看到了两眼通红、还背着大大行李包的齐阳。
“齐大姐，媛媛不见了吗？怎么回事？”
齐阳见到她，激动了一瞬，眼神重归悔恨和慌乱。
“都怪我！刚刚上车时没护好她，我俩给挤散了！我问了后面的乘客，有人说媛媛已经上了车，月台上我也没见着她。可我找来找去，都没见到这孩子……”
潘玉兰有些担心，脑海中还浮现出数月前医院女拐子的面容。
难道，有人贩子专门趁火车人挤人的空子，拐走了容貌清秀的王媛媛？
她扶着哭泣的齐阳胳膊，安慰几句，又表示自己会帮忙找人。
“只要媛媛上了车，问题就不大。我陪你在车上转一圈，再找列车员帮忙，肯定能找到媛媛。”
如果王媛媛真的遇到了人贩子，多半也跟江明华儿子那样被迷晕了，身边还有人守着。
她只要从每个车厢走过，肯定能闻到异常气味，及时救出小姑娘。
路过自己位置时，潘玉兰停下，言简意赅告诉萧启此事。
萧启叹口气：“去吧，有事别逞强。”
“放心。车上这么多人，我又不瞎，逮几个靠谱的出来做帮手轻轻松松。”
以潘玉兰的能力，只要确定一个人身上没有怪味，对方的品性至少在普通人范围内。
当然，大夏天的闷热车厢里气味混杂，汗臭味最为明显，要从中分辨出坏人代表的恶臭也有点难度。
因为人多拥挤，还有乘务员和小推车不时出现，要从过道中挤过去也不容易。
将近一个小时后，二人才艰难地走完一头，没找到人，又折返回另一个方向。
来到4号车厢时，潘玉兰忽然鼻子一动，扭头看向靠近车厢连接处的乘务间。
齐阳并没留意到她的反应，只扯着嘶哑的嗓子，继续呼喊：“媛媛，媛媛你在哪？你们有没有见过——”
不到三秒，乘务间半开的门从里头被大大拉开。
王媛媛像头小羊似的飞快冲出来，笑容激动。
“妈，我在这！”
她又指着身后跟出来的男青年说：“这个乘务员哥哥刚帮了我，见我找不到你，就让我先坐这边。”
齐阳心头大石落地，连声感激那男乘务员帮忙。
对方笑容温和：“不客气，举手之劳而已。我还有工作任务，这屋子空着也是空着，借给你们休息也算是物尽其用。”
齐阳母女买的是无座票，没有对应车厢，所以才会出现失散后找不到对方的情况。
她有点心动，又觉得这样给人添麻烦。
正犹豫着，潘玉兰开口了。
“这怎么好意思？一趟火车全程要走好几天，你们乘务员也要休息。我们就不打扰了，齐大姐，你和媛媛来我们车厢吧。那里人少，就是坐地板上也有宽裕呢。正好，咱们还能互相帮忙看行李。”
齐阳一听，心头天平顿时偏向潘玉兰，当即再次谢过她和乘务员，拉上王媛媛离开。
潘玉兰若无其事笑笑，转身的一瞬间，表情就变了。
这个乘务员绝对有问题！
他身上若隐若现的臭味很古怪，尤其是她提议“收留”齐阳母女时，臭气浓郁程度瞬间翻倍！
可她没有证据，只能牢牢记住男乘务员的模样，带齐阳母女回去找萧启。
路上，王媛媛还在叽叽喳喳地跟齐阳说，那大哥哥多好多好，不仅让她进去坐着等妈妈，还送了她肉包子和糖果。
齐阳不觉有异，只戳她额头。
“你这丫头，怎么能吃人家东西呢？肉包子不要花钱买……哦，火车上发的工作餐，那也不行，你吃了人家吃啥？下次可不许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