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莹早就打好腹稿,将“偶然得知表姐考上,想给惊喜,结果临时有急事不得不转托其他人”借口娓娓道来。
若非她身上冒出了熟悉的酸臭味,大抵代表着嫉妒和恶意,潘玉兰险些都要信了她的鬼话。
怪不得,那天面试完在学校门口撞到她,她脸色古怪,八成是过后跑去打听了。
“哦?可我没收到信啊。”潘玉兰决定配合演出,看宋莹准备怎么编。
宋莹故作疑惑:“什么?信不见了?难道是玉梅表妹把信弄不见了,不敢告诉你?或是忙忘了?”
又满脸愧疚地低下头,“都怪我不好!我那天应该先给你送信,再去厂里办正事的。表姐,你骂我吧,我也有一半责任。”
旁边的黄秋芳:“差不多得了!莹莹也是好心,谁能想到后面出岔子?你反正没吃亏,就别得理不饶人了!要我说,你就该回去骂你那个什么堂妹,是吧?”
她听丈夫提过一嘴,宋莹想给表姐送惊喜的事,只为委屈的宋莹鸣不平。
潘玉兰还不知,黄秋芳跟方才指责她那中年男人是夫妻,只似笑非笑地看着宋莹。
“表妹真是一片好心啊!可,你既一心要送我惊喜,怎么就忘了我生日是昨天,不是上周?这些天都没想过来找我,当面道声贺,肯定也不是虚情假意骗我,是太信任玉梅和她妈了,对吧?”
这番阴阳怪气刺得宋莹颇为难堪,只强撑着装懵懂委屈。
“表姐,你真的误会了……”
饶是跟她熟稔的同事黄秋芳都察觉不妥没再吱声,只狐疑地不住打量这对表姐妹。
潘玉兰不理会宋莹的辩解之词,冷不丁发问。
“那天你特地来找我,也是别有用心吧?带着我摔的那一跤,真的是脚滑不小心吗?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你要这么害我?”
宋莹瞳孔一缩,呆了两秒才,咬着唇驳斥:“表姐,你因为工作那事怪我,我认,是我好心办了坏事!可,你怎么能随便给我泼脏水?我害你有什么好处?”
潘玉兰本来只有五分把握,见状心中大定。
果然是宋莹搞的鬼!
“好处?这世上多的是见不得人好、损人不利己的蠢货!看在那点血缘的份上,我奉劝你,多行不义必自毙!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从今往后,你少把这些伎俩往我身上使!不然……”
潘玉兰冷笑一声,昂着头离开。
副食商店内。
宋莹迎着同事、顾客的好奇八卦目光,竟恨不得钻到地缝里,只能故作镇定解释为误会。
心里却莫名犯怵,决定暂时别惹这彪悍表姐,先专心把徐立新搞定是正经!
潘玉兰没急着回家找潘玉梅对质,而是先买了些果子往周芳家去道谢。
正巧周芳的女儿江明华出了月子,身体调养好,今天抱着大胖儿子回娘家,正跟母亲心有余悸说起生产后儿子差点被偷一事。
江明华见了她十分惊喜,感激话说个不停。
“我正跟我妈商量,赶明儿再去趟你家,亲自谢你呢。建军是个死脑筋,那天我还骂他,怎么稀里糊涂就回来了?那可是救了我们一家的大恩人,是说声谢就能抹平的吗!我妈后来才帮着跑了趟派出所,问到你家地址……”
周芳早就向潘玉兰隐晦埋怨,女婿林建军不会做人,却也为他解释,那就是个满脑子技术的工程师,向来有些不通人情世故。
潘玉兰本就不指望别人对自己感恩戴德,并不觉得被冒犯,倒是莫名想到。
林建军跟萧启大抵算是同一种人,心无旁骛投身在自己热爱的事业上,也挺可爱的。
“快别这么说,当时也不止我一个人出力。再说,工作的事多亏周姨替我操心。感激的话我就不多说了,虽说我没啥本事,可今后有什么我能帮的,您只管提!”
周芳的儿媳在旁凑趣:“妈,你们要是继续谢来谢去,怕是没完没了了!”
一时众人都笑了。
潘玉兰也认出,对方在自己摆摊头天来帮衬过生意,给她打折还不要,更加感念周芳。
周芳:“你管我喊一声姨,那就是自家人,一家子何必那么外道?是了,看你做事风风火火的,怎么拖到今天才来报道?”
潘玉兰不提表妹堂妹算计的糟心事,只含糊说家里有点事,现在已经解决了。
可,周芳眼光毒辣,哪里看不出其中有隐情,只是装作不知,也半点不提自己提前跟老姐妹打过招呼。
“解决了就好。新工作新生活,这日子过起来就有滋味啦。”
通过舅妈刘凤琴的态度,和刚才看到的四周邻居气度,潘玉兰猜出周芳家背景不简单。
她不打算抱紧这根大腿往上爬,却也不会故作清高地刻意保持距离。
她主动提起补课一事:“我最快下个周末能过来,周姨您看合适不?”
周芳看了眼儿媳,贴心道:“补课的事不着急,那两个皮猴最近跟学校老师上着课呢,这学期补课费都交过了。倒是你,差不多该开始留意房子的事了。回头我要是听说一小那附近有房子要出租,我就给你捎信!”
潘玉兰现在只周末两天有空进城摆摊,生意不错,一个周末至少能挣二十块。江家虽说衣食不愁,却也出不起这么高昂的补课费,倒没必要因为这断了潘玉兰的财路。
儿媳附和道:“虽说城里花销大,可你一个年轻女同志,天天摸黑上下班,到底不安全。”
去年严打就是因为社会风气有些乱,各种路匪恶霸流氓层出不穷。今年有所好转,但,难免有些漏网之鱼,碰上一辈子就毁了。
东湾村来南城骑车要大半个小时,七点前老师就要来学校领早读。若做了班主任,琐事会更多。
潘玉兰欣然接受好意,表示自己会留意合适的租房。
她是潘母的依靠,又有了一门能挣钱的副业,自然不会冒着生命危险去省那点房租。
从江家出来,潘玉兰看着一机厂的方向出神几秒,便去找便车了。
工作的事,萧启也出力不小,她却不好亲自去谢。
回头他再来买烤红薯,直接都给他免单算了。或者,等自家地里收了菜,也可以给他捎点,就是不知道他会不会自己做饭……
回去路上,潘玉兰正琢磨着,忽然在田野上独有的青草、野花香中闻到一阵刺鼻的跌打膏药味。
她左右张望几秒,还真发现了不对劲!
数米外的草丛里隐约露出一截灰色裤腿,还有一双黑色布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