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之后，潘玉兰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再见过宋莹。
她只知道，宋莹肚子里的孩子保住了，却被医生勒令卧床休养至少一个月，不然还可能流掉。
宋莹假面具被拆穿，跟徐立新的感情摇摇欲坠，还盼着用这个孩子继续绑住后者，自然不敢再作妖。
以至于，等这对表姐妹再次偶然在街头碰面时，已经是这年暑假。
炎炎夏日，蝉鸣声聒噪而响亮，却逐渐盖不过车上日渐繁忙的汽车喇叭声。
宋莹挺着个七八月的大肚子，在徐立新陪伴下，去有关部门办准生证等手续，恰好碰上潘玉兰来给自己办户口。
距离潘母当初迁户口时，恰好满了一周年，合法合规。
经过这半年的发展，潘家炒货作坊后来居上，月营业额已经彻底超过卤菜店。潘玉兰的小金库也愈发充裕，给自己掏户口迁移费轻轻松松。
不久前，徐立新也给儿子徐大伟买了个户口，对这一流程还记忆犹新，此刻见潘玉兰走出来的单位大门格外眼熟，瞬间懂了。
他一改过去轻蔑，客客气气打了声招呼。
“潘老师，来办户口啊？恭喜恭喜。”
潘玉兰也客气点头，寒暄一两句就走了，全程当宋莹不存在。
宋莹脸色有点黑，忍不住嘀咕。
“眼睛长头顶上了，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买个城里户口，跟成首富了似的……”
前阵子，刘凤琴带她去照了两次B超，都说是个男孩。
徐立新本来冷了她好久，知道这事后，对她又温柔体贴了不少，今天还是主动推了一个朋友的邀约陪她来办正经事。
她仗着肚子里的男胎，不免有些恃宠而骄，又见徐立新对潘玉兰一副舔狗模样，就看不过去了。
不料，徐立新马上拉下脸。
“之前你怎么保证的来着？说好不会再没事找事，找你表姐麻烦，你就不能长点记性，别再给我惹祸了？”
宋莹委屈道：“我又没当她面，只是背后说两句，你就骂我！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后悔当初没娶她，反而娶了我？你说话啊！是不是这样？”
上次徐立新大发雷霆，说过后悔娶宋莹的话，这就成了后者心里的一根刺。
她不甘心，自己重生后的努力都白费了，更不甘心输给潘玉兰。
徐立新沉默了两秒。
宋莹心头一凉。
“好哇！我就知道你不老实！之前，你看她眼神就不对劲，还骗我说看不上她。我信了，谁知道你在心里偷偷觊觎人家！她可是我表姐，结了婚的。你还要不要脸啊，徐立新？”
这半年来，尤其是跟宋莹冷战那段时间，夜深人静之时，徐立新其实真考虑过这个问题。
可，他始终没得出答案。
论能力，潘玉兰显然比宋莹强。
可，性格上，她也确实强势，跟她做夫妻，估计得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
他喜欢温柔体贴的贤内助、解语花，曾以为宋莹就是这样的贤妻。
可惜，假面揭开后，一切都变了。
即便是为了腹中胎儿和好后，两人也只是比冷战期好一些，远不如往日甜蜜。
仔细想想，当初的甜蜜究竟有几分真、几分假呢？
两夫妻直接在街上吵了起来，因为被围观得太厉害，徐立新嫌丢脸，只好拉上宋莹离开，手续也没能办成。
要不是看在宋莹肚子里还有他儿子，他都懒得理她，直接调头就走。
把人送回家门口，徐立新就没好气离开。
“你那么爱丢人，以后自己丢去，别带上我！你不要脸，我还要脸面的！”
宋莹气哭了。
“我要跟你离婚！你太过分了！”
徐立新瞥一眼她高高隆起的肚子，权当没听到，大步流星走了。
都给他怀过俩孩子了，她要离了婚，还能找到什么好人家？
也就嘴上说说而已。
宋莹见他毫不留情，哭得更加绝望，感觉整个天都塌了。
可她不敢回娘家诉苦。
毕竟，当初宋来福和刘凤琴强烈反对这门亲事，是她一意孤行要嫁给徐立新。
潘玉兰对二人的争吵一无所知，还在默默祈祷，希望宋莹赶紧把这个孩子平安生下来。
倒不是她宽宏大量，盼着宋莹日子过得好，纯粹只是手痒，想为当初被诋毁的萧启亲自出口气。
生完孩子，打人就无所顾忌了嘛。
结果，事与愿违。
几天后，萧珍回国工作，接到一个在海市的项目，出发前路过南城待了两天。
她回国前去探望过萧启，还帮他带了照片和家书回来给潘玉兰等人。
见萧启只瘦了一点，精神头不错，跟走之前差不多，潘玉兰就放了心。
她是全家最有空的人，就陪小姑子四处转了转。
两人正站在新建的电信大楼旁听她指指点点，就见一辆金杯改装的救护车呼啸而过。
潘玉兰眼尖，恰好透过狭小的车玻璃窗，看到了满头大汗、表情慌张的徐立新。
还嗅到一丝淡淡的血腥味，是从救护车上飘出来的。
过后，就听说宋莹跟徐立新不知为何又吵了一架，把自己气早产了。
不过有惊无险，生下一个体格瘦小、但还算健康的男婴。
潘玉兰有些遗憾。
人家都早产了，按老例得坐双月子，身体肯定虚着，可不是她能打脸出气的对象。
她只好把精力都放到正事上来。
如，下学期的教学工作，夜校的学习计划，作坊和食店的未来规划，等。
不料，开学前几天，何秀突然皱着眉来找她。
“最近厂里有些不好的传言，你有没有听说？”
潘玉兰愣了下：“什么传言？”
她这人其实不大爱交朋友，除非是碰到志同道合聊得来的。
故而，在结婚后住进一机厂宿舍那段时间，她最熟的还是邵和平的爱人何秀，再就是左邻右舍。
这半年搬回大水井巷后，她鲜少往一机厂去，只每月按时去领萧启的工资补贴，跟邵和平两口子打照面的机会都少了很多。
何秀愤愤道：“还不是厂里有些犯红眼病的人搞鬼，因为没分到房，就惦记上你和萧启那套房子了——”
潘玉兰本以为，只是有人看上那套空着的两房一厅，可，何秀的下半截话却让她瞬间火冒三丈。
“——那些人居然说，萧启祖上是外国人，在海外有一大堆资本家亲戚，出国之后肯定回不来了，房子用不上，要求重新分配。你说可笑不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