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突然决定要回去,关琳琳怎么可能不紧张。
言时,“有点事,挂了。”
她没有细说,但光从声音中都能听出她心情不好。
言家就在老城区的人民公园后面。
经过那个公园,透过车窗看到那头依旧伫立在那的长颈鹿时,言时平静了许久的表情忽然变得哀伤。
“一个小时内,你要是还不回来,我就把你妈的东西都扔出去。”
这是从言建军亲口说出来的话。
多绝情,多冷血。
时晚风到底跟他一块拼搏了二十多年,当了那么多年的夫妻,如今却为了别人,连她死后唯一的清净都不愿意给予。
言时闭上眼,额头抵着车窗,玻璃的冰凉让她勉强冷静下来。
言家现在住的地方还是当年言建军跟时晚风两人的新房,在一个老小区内,原本一层有四户人家,后来言家赚了钱,就将隔壁也买了下来,中间打通,比不上别墅宽敞,但也算不上小。
当然,这不是因为言家没有其他房产。
而是言建军太虚伪。
他在公众面前表现得一往情深,哪怕时晚风去世多年也不愿离开他们共同爱巢,多讽刺,多恶心,真舍不得,真深情,又怎么会将别的女人也带回这里,睡在他们之间睡过的床上,生活在他们曾经生活过的家里。
言时站在小区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这条熟悉又陌生的梧桐小道。
早些年前,时晚风一直很喜欢梧桐,她觉得梧桐很美,也很浪漫,所以当初买房子时,义无反顾地选择这里。
后来时晚风住在这里的那段时间,也确实常常呆在这条小路上,春去秋来,从不曾缺席,可以说,言时小时候就是在这条小路上长大的。
她在这里玩耍,在这里等言建军回家,也在这里看着时晚风日复一日地哭泣,直到时晚风病倒,住进医院,梧桐树落了叶。
言时也再没有回来过。
门口的保安还记得她,有些惊讶地喊她,“这不是言时嘛?”
言时回头,长发飘逸,笑容得体却又疏离,“王叔。”
王叔在这个小区当了二十多年保安,可谓是对家家户户都门清儿,当初时晚风是小区赫赫有名的艺术家,漂亮又温柔,走到哪都是一道风景,家庭和睦,丈夫疼爱,连孩子都懂事,无数人羡慕又向往。
唯有王叔知道她也曾失神落魄。
独身一人只穿着睡衣站在雨中哀伤又无声地哭泣。
“三年没见了吧?你长大了,跟你妈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王叔走过来,对着言时上上下下地看,欣慰地点头,语重心长地说,“想通了就好,那是你家,那有你逃出去让他们逍遥自在的道理,言时,别让你妈失望。”
很少有人再提起时晚风。
言时本认为自己早已看轻,可当听到的那刻,发了霉的伤口又开始刺痛起来,她鼻子骤然一酸,红着双眼点头,“好。”
带着哭腔,声音哽咽。
她坚强太久,只有回到从小长大的地方才能表现出一丝丝脆弱。
王叔疼惜地宽慰,“别难受,多去看看你妈,这么多年她都没见到你也该想你了。”
时晚风的墓地也在老城区,离这里不远,王叔常去看她,自然也清楚这三年言时不曾去过,而且,“你爸那个混不吝的也不知道抱得什么心思,天天在外面说你不孝顺,不懂事,一出去就是三年,不知道回来看他,连给你妈扫墓都不愿意去,现在小区里……”
他叹气,“左右都是些喜欢嚼舌根的,你别往心里去。”
言时知道言建军不喜欢她,但倒是不知道他那么爱面子的人也会在外面抱怨。
也许是有王叔提前打了预防针。
当言时站在单元楼下,面对邻居的冷嘲热讽时才能淡定面对,“别听风就是雨,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小心跟言建军走得太近,你老公有样学样回头也领个真爱回来。”
哪怕言建军伪装得再好。
时晚风还没去世,李秀娘就已经住进言家的事是真,言妙那个人也活生生地在那里摆着,众人表面恭维,实际上心里都有数。
果不其然。
当邻居听到言时的回击时,表情骤然一变,脸色难看地说,“我呸,你当谁都是你爸那种狼心狗肺的人,他要是敢背叛我,我就把他剁碎了喂狗!”
原来她也知道。
言时没有再看她,视线略过径直朝她身后看去,嘴角似扬非扬,冷笑着说,“狼心狗肺,确实,这个词还蛮配他。”
刚遛弯回来,就站在不远处被迫听完全程的言建军面红耳赤地暴呵,“言时,你又在胡说八道什么?三年连趟家都不回,一回来你就造谣是不是?!”
“家?”言时扑哧地笑了,“我哪来的家?而且这是造谣嘛?是真是假,你心里清楚。”
她倏地收敛了脸上的笑,没有闲谈的心思,也清楚言建军不可能继续让她说下去,面色冷漠地转身上楼。
言建军埋怨,“造孽,儿女生来就是父母的债,当初要不是因为这个畜生,我也不至于跟晚风闹到那个份上。”
他的埋怨可不小声,恰恰好够旁边的人听见。
他就是如此。
嘴硬,哪怕被逮个正着,也要狡辩,反正所有的错都不在他身上。
邻居尴尬地笑了笑,没有接话,匆匆跑走。
她一离开。
言建军刚搭好的戏台子就这么空了场,他脸色顿时更臭了。
回去之后。
言时没有开门,她甚至连密码都不需要按就知道肯定不会是原来那个,原来的密码是时晚风和言建军两人的结婚纪念日。
巴不得让时晚风消失得越干净越好的李秀娘怎么可能容许那个密码继续存在。
她抬手敲门。
很快就有人来开了门。
李秀娘一如其名,长得秀秀气气的,算不上大美人,连时晚风的一根脚趾头都比不上,但她此时穿着围裙,侧绑着马尾,看上去贤惠又温柔。
也许这才是男人心目中妻子的模样。
她拘谨又热情地打招呼,“言时来了,快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