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对着他的言时耳尖地听见,猛然扭头,当看到他已经起皱的皮肤时,眼眶积累许久的泪水终于忍不住地落了下来。
她朝裴圳野走过去的时候,整个人都在发抖,抖得不像样子,她难受地问,“疼不疼?去医院吧,我们现在就去医院。”
这创伤的面积太大,在家里根本没法处理。
裴圳野摇头,“不用。”
“裴圳野!”言时是真的生气了,就为了那种根本无关紧要的面子,连自己的身体都不顾,她怒容满面,“你必须给我去医院,你知不知道你身上要是留了疤会有多丑?”
“你认为你有哪个地方吸引我,只有你这具勉强还算可以的身体,你要是变丑了,我就不要你了!”
人在激动的时候真得很容易失去理智。
当这段话说出口的瞬间,言时就后悔了,她耳尖通红地别过眼,“你别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
裴圳野忍不住低低地笑。
他配合地嗯了声,“我知道,放心,这不算什么,家里医生有经验,他能处理好。”
言时怎么能放心。
可哪怕她再担心也无可奈何,她什么都不会,无措又拘谨地站在那,眼睁睁地看着裴圳野紧皱着眉头要撕开已经粘连在一起的皮肉和衬衫。
“别撕了,剪掉吧。”言时看不下去,她转身回到自己房间拿了把剪刀出来,小心翼翼地把他的胳膊放到稍微高点的位置上,咬着唇,认真地去剪。
“剪刀哪来的?”裴圳野的关注点永远跟言时不在同一个脑电波上。
言时有自残的倾向。
为了保护她的安全,搬过来之前裴圳野特意让人彻彻底底地收拾了番,确保没有什么危险物品才让她住进去。
这些天言时就在他眼皮底下活动,哪怕去关琳琳那也有李铁跟着,进小区更是有安检,如此稠密的安排竟然还是没看住。
裴圳野不禁拧紧眉头。
言时没理他,头也不抬地认真剪着他身上的衣服,她笨手笨脚的,不敢瞎碰,只能挑那些不算难的剪。
她认真得入神。
等都剪得差不多了,言时一抬头,就看见裴圳野一言难尽地看着她,“怎么说呢,不愧是艺术家?审美就是别致。”
他低头看了眼被剪得七零八落的衬衫,又看了眼扔了一地的碎布,浸湿的白色布料落在冷感的黑色大理石地板上,莫名有种极致的色|情。
裴圳野不由自主地喉结滚动,拳头抵在唇边轻咳了声,不太自在地侧身。
“你身上的那些根本就处理不掉,不要乱碰,也不要硬撕,我下去看看李铁什么时候到。”没有亲眼看到,都不知道有多严重。
言时没兴致跟他打趣。
她急匆匆地就要下楼,也是巧了,刚打开门,就看见正准备敲门的李铁。
李铁探着大脑袋往里面看,“裴总现在怎么样?”
言时侧身让开,“满糟糕的,医生呢?”
“后面,”李铁往旁边挪了一步,言时这才看见被他挡得严严实实的医生,“烫伤面积有点大,能在家里处理嘛?”
医生扶了下眼镜,“我要先看下情况。”
言时说,“行,你过来。”
主卧蛮大,入门的位置有个放置花瓶的柜子挡着,医生提着行李箱紧跟在言时身后,他恪守本分,没敢抬头看,低着头往前走。
走了几步,不动了。
后面的李铁戳了他一下,“咋了?”
医生迅速抬眸,当看见言时已经跑去跟裴圳野说话,才压低声音说,“你确定是裴总让你来的?我们现在过来是不是不合适?”
李铁不明所以,“咋不合适?”
医生朝着床边的那一堆破碎的布料指了指,又示意让他看丝毫都没有一点痛苦样子,反而笑靥如花地正跟言时说话的裴圳野。
他状态好得惊人,还有心思逗言时,摸着她的指尖,笑着说,“这么担心我?”
言时咻地一下抽出手,反手就要揍他,然而当看到他现在这副惨样,又怎么都动不了手,她只能憋屈地冷哼,抱着双臂离他远远的,“白痴。”
裴圳野忍不住地又笑,笑得胸口跟着疼。
他抵着拳头咳嗽。
言时骤然松开手,对着医生喊,“还不看病嘛?我都快闻到糊味了。”
“不可能,”医生严肃地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框,科普,“热水只可能烫熟,只有火烧才会产生糊味。”
未了,他还贴心地给出建议,“如果你真能闻到糊味,那你可以考虑下挂个耳鼻喉科,你嗅觉有问题。”
一屋子的奇葩!
现在是该跟她争这个的时候嘛?!
言时头疼欲裂地扶额,“我错了,你快看病,你老板要咳死了。“
“准确来说,我的老板是老爷子,而不是裴总,裴总只能算是病患,”医生一边将医药箱放下来,一边扭头看裴圳野身上的情况,点了点说,“面积是不小。”
当时,裴圳野就站在灶台前,夏秋又是对着他扔的,虽说条件反射地侧身躲了下,但半锅热粥基本上都被泼到他左边胸口和手臂的位置。
这两个地方烫得最严重,通红一片,皮肉都皱了起来。
“你过来,”医生过来之前就已经做好准备,速度很快地将需要用到的东西都掏了出来,抬头冲言时招手,“把他裤子脱了。”
正要往这边走来的言时听到后半句话骤然顿住。
她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什么?”
“没听懂吗?”医生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再次好心建议,“除了嗅觉,你听力可能也有问题,抽空可以去查一下。”
“烫伤基本上都在左侧,我简单看了下腰腹的位置好像也有,为了保险起见,还是脱干净点检查比较好,烫伤要不想留疤就必须及时处理。”
“那为什么是我?”言时下意识地看了眼裴圳野,小脸通红,“他自己不是有手嘛?”
医生再次推了下眼镜,“他用那只手脱裤子,我拿别人的手来治疗?”
言时,“……”
她嘴唇动了动,忽然想到什么,扭头就往外看,双手背在身后,守在门口的李铁感受到她的视线,转身说,“要让我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