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承基声音瓮瓮地问。
“太子殿下,你和婵娟偷偷商量什么了,为何你俩都知道,偏偏就是瞒着我?”马上便到了祝婵娟嫁入东宫的时候,裴知意倘若不问明白,她肯定会跟祝婵娟之间生出一些奇怪的嫌隙。
“婵娟,婵娟,叫的这么亲热,干脆等她到东宫了,你亲自问不好吗?”赵承基讲着,实在是受不住她的诱惑,凑上前去吻了下她的双唇。
裴知意怔忪了下,没想到他会突然这般,欲拒还迎地搂住赵承基的脖子,无力地反抗道:“太子殿下,不可……”
“什么不可?”赵承基又是蜻蜓点水般的一吻,声音都染上了几分嘶哑:“小丫头,知不知道今天是我的婚事,既然来了追云阁,良媛是不是也得侍奉下本宫?”
“与我没关系!是太子殿下非要来追云阁留宿的。”裴知意嘴硬说,心里却是满满的欢欣。
“好,与裴良媛没有关系,既然本宫擅自做主,那就要受到惩罚……”接着是一阵无声的沉默。
过了许久。
只听见裴知意的喊疼声,门外几个侍奉的宫人们面面相觑,一个比一个心急。
她们料想到里头可能是春色旖旎,但是她们身为下人,又能做什么呢?
不过是在外头紧张地悬着一颗心罢了。
绿蚁差点还不管不顾地想要进去给太子殿下进言,说良媛还在身孕中,不可行房事,但是红泥制止住了她,再想想赵承基平日里对她的脸色,她便只好作罢。
过了半天,赵承基头上顶着片乌云,从里头拉开门,唤着风怜说:“看看她怎么样了。”
风怜早已是跟着着急了半天,太子殿下这么一传唤,她便拎着药箱走入了房中。
红泥绿蚁还有月眉,也是随着同时进入了房间,让赵承基反倒是没位置站了,委屈巴巴地缩在墙角。
“良媛小主。”风怜给她把脉的时候,观察她的脸色尚好,没有什么大的异象,仔细听了她的脉,方才悠悠地打开药箱,给她拿出药膏在肚子上轻微抹了抹。
“她怎么样了?”赵承基急忙发问说。
“太子殿下,良媛的身子无妨,可能是刚才过度紧张了,所以稍微有些腹中疼痛,但是短时间内最好还是不要过于紧张或者情绪波动的好,不然可能会动了胎气。”
随着风怜的话,太子殿下眸光更加深了几分,眼看着即将要爆发了。
裴知意则是从迷迷糊糊的状态中清醒了过来,风怜的这番诊断,让她在众人面前简直抬不起头来。
什么?
她居然因为赵承基吻她,弄得过于紧张,才引起了这样的疼痛?
她都是有孩子的人了,还跟个闺阁女儿似的,实在是在几个宫人面前丢尽了脸面。
她们此时莫不是把她当成……当成……那种人了……!
赵承基的脸色同样难看,风怜话里话外的意思他听懂了,于是冰凉地回答了声说:“好,我明白了,先行退下吧。”
婢女们互相看了眼,脚下没有半分的动作。
“怎么,是本宫的话不管用了是吗?”赵承基厉声又催促了下,婢女们这才仓皇地推门出去了。
倘若是了解赵承基的人,就能辨认得出他的厉声中,其实充满了害羞的情绪。
待婢女们皆散去了,赵承基方才走到榻边,给裴知意把被子掀开,她捂得自个儿都快断气了,赵承基长舒一口气,把心头躁动的小野兽安抚平静下来。
接着又涌起了阵无奈的感觉,他刚刚做了何事?
“太子殿下,都说不可以这样了,你看看吧,弄得这么尴尬。”裴知意声音中带着点抽泣的指责他说。
赵承基皱了皱眉头,他可不认为这是他一个人的错,还不是意儿太过迷人的原因,但还是耐心地劝说:“全是因为安御医,说只要过了百日便能……”
他话说了一半,裴知意弹也似的从床榻上起身,给他把嘴牢牢地捂住,不允他往下说了:“她们还在外头听着呢,殿下是还嫌不够丢人呀。”
赵承基无言。
他真的没有半句假话,确实是安御医这么跟他吩咐的。
明日再把他传唤到追云阁来,看他的诊断是否有误,否则怎么会变成这样尴尬的场面。
赵承基在心中琢磨着。
二人半天都没有开口说话,终于还是裴知意打破了这片沉默,率先清了清嗓子,转移话题说:“太子殿下,妾身听说边疆好多国家来了,都有哪些,你给意儿讲讲嘛。”
明面上说是来朝拜,实则是一车又一车的进贡和使者一同来的,花鎏与漠北已是同盟国,眼看着战事的烽烟又要燃起,边疆的小国们皆是注意到了这一点,是在赵承基他们这边来寻求保护了。
这些都是赵承基告诉裴知意的。
“古鱼,皓月国,青丘,昆吾部落。”赵承基眯着眼睛沉思着回答。
“昆吾部落那边都派出使者了?”裴知意不满意地扁了扁嘴,她是对那些部落无甚好感的,这起因说来话长,和她的祖父那代有关系。
当年草原上的几个部落内乱,请求朝廷出兵平乱,裴家的祖父,还有裴知意的大哥,皆是被派遣到了荒芜的草原上去打仗,也因此发生了一系列的故事。
要不是因为草原内乱的这档子事,裴府恐怕还不会和平南侯府结怨,终究变成了落魄的家族。
“昆吾部落把草原内乱的局面收拾好了,如今已是本朝的复数,意儿,在其位者,应当有容人之心。”赵承基见她不悦的模样,奉劝着说。
对裴家与平南侯家那档子仇怨,赵承基在叶家小姐进门前,调查其身世背景时,恰好了解到了。
约莫是十余年的光景前。
草原内乱,康泰帝挥了挥手,让裴知意的祖父上战场去收拾这档子事,彼时他还是温南伯。
被指派随行的还有两个人,一个人是平南侯府的前世子,一个是温南伯的孙儿。
康泰帝对他这次的安排十分满意,既有温南伯久经沙场的这位将领坐镇,又有平南侯家这位前途不可限量的世子,加上温南伯的孙儿,也是同辈中的佼佼者,他有信心可以迅速地将草原的叛乱平定下来。
但是哪想到,沙场中是充满变数的。
一次意外,平南侯家的世子因为居功自傲,被叛军在河谷中摆了一道,整个部队没一个活着回来的,温南伯前去支援,杀得双眼都红了,勉强给平南侯家抢回了尸体的一部分。
温南伯心中过意不去,刚胜利回到朝中,便主动请求削去伯位。
当然不止是过意不去这么简单,他知道,这位平南侯府家的小世子,还跟皇后有着血脉亲情,是太子殿下的小舅。
康泰帝安排他到草原上征战,为的是给他增添些实战的经验,将来好委以重任的。
哪晓得人去了,回来的却是半具尸体。
平南侯府看见自家儿子的模样,双泪纵横,接着还不服地分析说,这一趟本来是安安全全的,温南伯和他的孙儿都平安无事,为何偏偏是要让叶世子这个没有经验的人,独自率领军队,在河谷中被人偷袭。
叶世子尸骨无存,和温南伯有着莫大的关系。
无论温南伯如何给他们讲当时的局势,讲那是世子自己的决定,按理说他是完全可以逃脱的,等等。
但是没有人会信他,即使信他,最终的怒火还是发泄到了他的头上。
将他的职位一降再降。
更残忍的是,平南侯府的人心中不服,看着同去草原的温南伯孙儿还活得好好的,便恶毒地找人把他绑起来打了一顿,最后竟是将其杖毙。
温南伯夫人听到这个消息后,心痛难当,彼时便气绝身亡,温南伯亦是一夜白头。
他明白,哪怕是孙儿死了,这件事也没有个尽头的,康泰帝和平南侯府的人都把世子战死沙场这件事,算在了他的头上。
要想保留裴家的一脉根基,唯一的办法就是他自己的死。
于是他夜半时分,凄苦地喝下了毒酒。
回忆起这些,赵承基悠悠地吐出了一口气,档案上记载的这些,恐怕比裴知意本人知道的只会多不会少。
裴知意愣了愣,她什么都没说,都没做呢,好端端地赵承基又开始揪她的小辫子了,于是神色不悦地开口说:“我是小女子,又不是男子汉大丈夫,跟你可比不得。”
然后,在赵承基的胸口比划了一个大大的心。
这样子,让赵承基再也是没办法对这个小丫头生起来半分气了。
只见过假装自己胸襟大的,还是头回看见有人承认自己心胸狭隘的。
他的意儿怎么可以这么单纯无邪?
让他想责备也生不起来半点气。
夜暮深沉,追云阁的各位也各自睡去了。
次日,安御医先是从康泰帝那头看完身子,接着由太子殿下打头,领到了追云阁,安御医捋着胡子思索着,如若他没记错的话,不久前刚给裴知意诊断过一次,身子恢复得极好,怎么这才没几天,又传唤他来看了。
莫非是心里焦虑的表现?
似乎是知道安御医心中的顾虑,清河公公在他给裴良媛把脉前,偷偷地把追云阁昨夜的情形大致给他讲了讲。
安御医一下子便明白了,面上漂浮上了两朵红云。
他迈着不大稳的步子,到了内室中,表情严肃地给裴知意诊断身子。
“安御医,不晓得是否用膳太多,瞧着腹部很快地便大了起来。”裴知意在安御医的照顾下,已然和他很熟了,有什么话便直言不讳。
跟着侍奉的绿蚁红泥颔首,没错,她们也觉得,这几天良媛小主的腹部隆起的特别快。
之前做好的衣服,到了今晨,居然是穿不下了。
裴知意性子犟,不肯承认是因为发胖了,才穿不下新衣服,所以硬是要绿蚁红泥扶着她,使劲往肚子上套着。
满头大汗地折腾了一炷香的功夫,她都气喘吁吁了,最终还是没穿上。
绿蚁见情况不大好,才宣了风怜进来,给她熬了点汤药,平复下呼吸。
安御医不过是扶在她的脉搏上,皱着眉头没有开口,还眯缝着双眼,一副沉思的模样。
过了半天,安御医方才把手拿开,假装无事地告诉在场的诸位:“但凡是第一胎,母亲多少有些不习惯,这些现象都是正常的,你们就不用多忧虑了。”
回忆起清河公公告诉他的,昨晚的情形,他想了半天,还是选择吩咐了下:“每个人的身子骨不一样,不可以照本宣科,裴良媛倘若有些腹部疼痛的话,还是将养着些好,有些不能做的,暂且先放一放,不要动了胎气,这样生产的时候才会更加顺利。”
裴知意的绯色染到了耳朵根子。
赵承基的眉头都蹙紧了。
在场的下人们恨不得把双耳闭上,希望自己不要受到牵连。
“好了,裴良媛的胎像倒是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安御医根本没注意到众人的反应,看着赵承基神色冷漠,也不害怕,不过是拿起药箱,沉声说了句:“太子殿下,康泰帝的身子骨,老臣还想跟您商量商量。”
赵承基眸光一滞。
却只是一个瞬间,没有让在场的任何人发觉,在裴知意的额头落下一吻,接着随安御医的步伐,到了追云阁的花园中。
“意儿的情况不好吗?”方才到了无人处,赵承基便忍不住急声开口说。
安御医敛着眸子,在思虑着如何跟赵承基讲这件事。
竟是站在他对面半天,蠕动着唇,却没有讲出一个字来。
赵承基对他这般的反应,不禁内心跟打着鼓似的,不安起来,莫非是胎儿保不住了?还是裴知意的身子支撑不住了?难不成是,昨夜因为自己的冲动,把裴知意的胎位影响到了?
倘若是如他所想的这般,那他是断然不可能原谅自己的。
“太子殿下,老臣也不能十足的肯定,可是这件事十分重要,必须要让太子殿下事先得知才行。”
琢磨了半天,安御医终于找到了合适的言辞,如此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