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裴知意霎时间有点手足无措:“但……”
但是?接下来的话,她也有点不清楚自己心中在想什么。
能成为他的皇后,自然是高兴的,还有点诧异,有点奇怪的感觉,让她好像身在梦中。
“不用忧心,我会准备好所有。”赵承基抱着她,轻轻拍着肩膀说。
“太子,没有皇后的位分也没关系,如今便已知足了……”裴知意已然明白了许多,哪怕并非是皇后,她也心甘情愿。
她如今已经是破例了,分明是良媛,但是龙凤胎在她身旁长大,她不奢求更多什么了。
能有现在的局面,是赵承基肩膀上抗下了许多风风雨雨。
“你不知道,这些天彧儿特别喜欢在书房待着,我有些好奇,便让东宫暗卫跟着瞧了瞧。”
赵承基话锋一转说。
“是啊,绿蚁说他半夜都偷偷躲在被子里看书。”
裴知意提到这些事情,也是有些担忧,不知为何赵彧近些天看起来有些不对劲。
“最终才从暗卫那边了解到,有同辈的小孩说了追云阁小主的不是,说裴良媛哪怕是有了龙嗣,这么多年也还只是一个小小的良媛。”
这句话说着,赵承基鼻尖也跟着酸楚了起来。
裴知意这么一听,便心下明了,赵彧是心疼母亲一直身份不高,因此想从书中找到办法,希望能有一天,裴知意真的变成他光明正大的母妃。
这孩子,明明才只有四岁的光景。
“唔,是我平日里太不小心了,这样可怎么是好……”
“本宫亦是疏忽了。”
他们看着彼此,一时间不再言语什么。
实际上,在告诉裴知意之前,赵承基便已经独自琢磨了这件事许久。
意儿说实话,嫁入东宫也有好些年了,之所以没有得到提拔,有一个原因是当年父皇准备提升她为良娣时,恰巧赶上了东宫的丧事,也就耽搁了下来。
至于后来,民间一直有断断续续的传言,说太子妃秦央之所以自杀,都是宠妃裴氏的原因。
在这样的民怨中,他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更重要的一点是,自打经历了下毒的事情,二人的感情是越发地深厚了,一个良娣,远远不能表达她在赵承基心中有多么重要。
如若是百年后要下葬的话,他受不了旁边躺着的是别的人。
“估摸着是皇上也听闻了赵彧最近的情况,因此下朝后,他单独与我谈话,讲的是过段日子便将皇位传给我,还说至于意儿的事情,只要是我登基后,全权都交由我自己决定。本来不想这么着急的,但是他拿你的后位来交换,我却是没办法说一个不字。”
赵承基目光中情意浓浓地看着裴知意说。
“太子,意儿上辈子估计是个经常爱做善事的人,因此才能有你陪伴在身边,还有彧儿和茜儿这两个活泼可爱的宝贝,哪怕是就这么死了,都没什么好后悔的了。”裴知意眼眶红红地说。
“又说不吉利的话了。”
他讲得这句极为声音大,让裴知意吓得哆嗦了下。
赵承基急忙把她搂入怀中抱着。
赵茜跟赵彧在门口晃悠了两下,看着父亲母亲这幅恩爱的模样,笑着溜走了。
“还有件事,祝婵娟过不久就要到上京来了,估摸着十几天的路程。”赵承基另起话题说。
“婵娟要到上京来了?”裴知意捂着嘴巴。
之前赵尹墨被派去边疆,婵娟便也男扮女装,一齐上了战场, 她彼时方才得知,墨亲王和祝婵娟已是情投意合。
“没错,他们二人同时回的。”赵承基颔首。
“太子殿下,你会不会惩罚婵娟?”裴知意每次跟赵承基谈起祝良媛,都会小心翼翼地这么说。
“莫非是意儿盼望着我惩罚她?”赵承基有点无奈地刮了刮她的小鼻子。
裴知意连忙否定。
婵娟跟她关系亲密,她肯定是希望她能够幸福的,可是即将要到上京中来了,婵娟明面上可还是太子的妃嫔,与墨亲王又是如胶似漆的,不知道赵承基最终会选择如何处置。
哪怕是太子完全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但是外头的那些百姓,难免是会说三道四的,还有朝廷中的文武百官,到时候会多少人弹劾,恐怕不会是个小阵仗。
“瞧瞧,眉头都皱成这幅模样了。”赵承基揉了揉她的脑袋,温柔地说:“没事的,我会把一切都布置好,你只需等待着大婚即可。”
裴知意脸颊微微发红。
她们共同生儿育女,说起来都算是老夫老妻了,却还要操持婚典,说起来确实是有点让人奇怪,而且还有点高兴。
十五天后,慎行殿御书房中。
赵承基在看着近几天的章子,旁边唯独是清河公公低眉顺眼地侍奉着。
过了半天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底下身形颀长的男子脸若冰霜,也不过是跪着,没有发出任何的声响。
赵承基总算是合上了章子。
清河公公在心中叹了口气,看来,这是打算跟墨亲王好好说道说道了,哪晓得,他却又翻开了书简,静悄悄地阅读着。
清河公公不禁有点焦虑了,他们俩究竟是在演什么戏码?
墨亲王分明是从边疆大胜而归,为何样子却好似结了什么仇怨似的。
太子也是一样,他们似乎心照不宣一样,两座冰山都杵在房间里不说话,偏偏巧的是房间里又只剩下了他一个宫人,因此场面一时间煞是尴尬不已。
“好了,别跪着了。”过了好久好久,赵承基才悠悠然说了这么一句。
“都是我的错。”赵尹墨低眉顺眼地说,毕恭毕敬地垂着脑袋,根本没有站起来的打算。
“无妨,原谅你了。”赵承基搀着他起身,“你与婵娟相好地这件事,在意儿好转的期间我便有听到消息了。”
赵尹墨看向他,眼神中满是不可置信。
清河公公则是一个趔趄,什么?祝良媛和墨亲王?
他可是听到了什么惊天大八卦不成?
“候着你许久了,怎么如今才来?”赵承基不轻不重地打了下他的胸膛。
“我……”赵尹墨一时间有点手足无措。
他爱上了兄弟的女人,他不晓得如何告诉他。
赵尹墨当然是自责的,觉得自己简直不配做太子的兄弟。
可是他对祝婵娟的心思明晃晃地摆在心中,他半点都无法自控,这才专程请旨,到边疆去打仗。
他想能够抚平内心中的自责。
为了保护太子殿下的江山,他一次又一次在险境中化险为夷,终究赢了,战胜了漠北骁勇善战的将士们。
但是如今哪怕是身为大燕的将军,再次看见赵承基时,他还是有些心中难受的,尤其是在这慎行殿上,他简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瞧瞧吧,墨水已经干了。”赵承基未曾再提起这件事,而是书写好的指令放在了他手中。
赵尹墨低垂着脑袋读着,读了半晌,脸颊上居然有泪水滑落。
清河公公在旁边看得是心情复杂,太子殿下那诏书上究竟是何东西,可以教这么冷漠无情的墨亲王变成了这幅模样?
这可真真是件奇闻。
“清河,你出去。”
估摸着是清河公公好奇的眼神引起了赵承基的注意,想起来在场的还有这么个人,因此几乎没有太大情绪波动地,便把他轰了走。
“太子,这份诏书太过沉重,我怕我承担不起。”待清河公公悻悻地离开了,赵尹墨才有些沉重地说。
他手指在袖子底下掐着自己,几乎要掐出血痕来。
“其实在秋阳山,未曾与秦央举办婚典的时候,我便单独召见了所有妃子,跟她们有过约定,其中也有祝婵娟。”赵承基提起了一件陈年往事。
赵尹墨微微吃惊地看向他,他倒是未曾听说过这件事。
“我此生此世只会爱意儿一个人,她爱吃醋,我也见不得她难受,因此在秋阳山, 我便跟她们一一都说清楚了,她们可以当时选择不进宫。秦央跟叶青蕊当时有些犹豫,但是祝婵娟却毅然决然地否决了,你晓得其中的因由吗?”
赵尹墨冷冷说了声:“并不知晓。”
“她进宫,不过是因为想要保护亲人,而这个理由我也无法拒绝。”
“她不爱跟我讲家中的琐事。”赵尹墨苦笑了声说,他不知道原来在祝府中,她母亲和弟弟的情况是这么糟糕。
回想起当初,他不过是顺手,就救下了这个看起来书生气十足的女孩,也没有太过于记在心头。
可是到了秋阳山再见时,她却换了一副模样,居然在和狼群厮杀,完全不输于任何一个男人,那一个回眸,让他对她动了心。
之后,他的目光便再也离不开这个女人,有次在别苑中,祝婵娟飒爽地拦住了他:“要继续瞧着我多长时间?”
赵尹墨一下子愣了, 脱口而出说:“一生一世。”
也不知道为什么,便坠入了爱河中,他根本没有半点力气可以反抗。
甚至是对不起赵承基,他同样是心甘情愿。
“如果没有意儿的存在,我肯定会发火的,可是如今,一切都已经不一样了。”
赵承基轻声说着,自打遇见了这个女人,他仿佛和曾经的自己判若两人,又或者说,这才是真实的他。
“太子能够不开罪,我都是感恩于心,可是这道诏书,是真的不敢……”
赵尹墨拱了拱手,试图把那诏书还到太子殿下的手中。
太子殿下想了最周全的法子,要册封他为安北王,往后漠北输给大燕的那些土地,全权都由赵尹墨治理。
他分明是做了对不起赵承基的事情,奈何结果居然是这般,跟他想象的场景背道而驰。
哪怕是他自责过了这么些年,已经消散了不少,可是感觉还是接受不了赵承基的馈赠。
“你知道我的性格,既然是本宫决定好的,就无任何人再能够改变。”瞧着赵尹墨脸上不自然的表情,接着又温柔地说了句:“从小到大,你总是在本宫左右,是我得力的左右手,也是我能够掏心掏肺对待的人,本宫这么做,自然是希望你能够和祝婵娟有个好结果,到了漠北那边,再无人知晓你二人的过往, 就不用承受这么多的负担,可以好好生活了。”
“更何况在镇压边境的人中,没有比你更适合这个位置了,我相信你有能力可以管好漠北和大燕的交界,保大燕江山的安宁。”
他既然都已经交托了这么重的任务在身上,赵尹墨再没办法多说一句话,来拒绝这道指令。
他懂得太子殿下的苦心。
这些封地,都是漠北在战败之后签订条约,割给大燕的,自然是民风彪悍,需要好生地教化才行。
还有那巨大的权力,倘若是放在别人手中,那对赵承基来说无异于是一个隐藏的威胁,因此担当这个位置的人,需要对大燕朝忠心耿耿,太子既然选择了他,那便是对他莫大的相信。
“太子,你若是让赵羌年去做,也是可以的。”
只要太子殿下能够宽恕他曾经做的这些,哪怕是贬为庶民,他都没有一丝一毫的不服气。
“至于赵羌年那头,他有他该做的事,你不用忧心。”赵承基拍了拍他的肩膀,沉声说。
赵羌年这些年在边疆中立下了赫赫战功,让许多上京城中瞧不起他的人,现在已另有看法,流连花丛的上京大魔王,现在却是漠北将领闻之胆寒的大将军。
流言里都说他是为了自己家的王爷,却不晓得,还有果果的缘故,他想要为了这个小姑娘,变成更好的人。
“可以了,先去吧,不过是事先告诉你一声,待我登基后,自然会正式下达诏书,而祝良媛将会不复存在。”赵承基背过身子去。
赵尹墨点了点头:“太子放心,既然交给我了,我一定会安守好这片土地。”
“那是自然。”
话到这里,也就没有更多了。
这片名为九州的交界处,在安北王与妻子的悉心治理下,不过十年时间,民风大改,彻底归顺于大燕。
不过,那是很久以后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