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一个薄面,赵承基皆是舍不得做做样子。
还有太子的妹妹缈云郡主,跟裴知意同样是一副好亲密无间的样子,满嘴里都是叫着嫂嫂,嫂嫂,她听了个分明。
秦央扬起下巴,正巧是赵承基经过了她的身侧,可是哪晓得赵承基压根没把她放在眼里,甚至连余光都没有看她一眼。
太子连明面上的做做样子,都不愿意,更何况是施舍给她一点宠爱了。
他满心满眼的都只有裴知意。
秦央以前幻想过,哪怕是赵承基现在不喜欢她,没有关系,他们认识了这么多年,多多少少也算是有点交情,他还是在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的。
但是现在想想,这样的想法实在是太过可笑了。他们虽然是因为宫闱里的关系,打过几次照面,但是赵承基又何时真的拿正眼瞧过她?对待她,不过是用了最平常不过的礼节而已。
她真的是太傻了,她认为感情是可以培养的,在那样高处不胜寒的位置上,倘若她能够心心念念地守护者他,他总有一天会回头看见的。
经过今天的发生的事情,秦央明白了,她大错特错。
裴知意之于赵承基而言,早已经牢牢刻在了他的心头,与其说那是沉迷,倒不如说……
秦央微吐兰气,制止了心里翻涌的思绪,面上勉强扬起一抹微笑,好似完全不放在心上的样子。
她这么处理,应当是最为合适的。
簇拥着她的闺阁小姐们都在交头接耳,有人说这玉鹿按道理,应该是属于秦央的,当然也有人不讲话,不过是把一切收在眼底,在心里讽刺她,秦央不在乎这些,不过是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裴知意身上。
好巧不巧,裴知意亦是把目光投射了过来,她们对视着,秦央冲她扬了扬嘴角,裴知意却不知做何反应,立马把视线转移到别的地方去了。
她打量秦央,不过是没怎么想便这么做了,她不晓得,理应如何处理她和秦央之间的关系。无论如何,不久之后秦央便会成为东宫的后宫之主,哪怕是有时候喜欢故作姿态,可是说到底,她们还没有真正地结过仇。
再瞧瞧她自个儿,跟传言里说的红颜祸水似的,跟秦央实在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沉思间,思绪突然被高喊声打断了,接着是吵吵闹闹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众人瞬间把注意力从玉鹿献礼的事情上转移开来。
顺着吵闹的方向瞧过去,是庚寅将军家里的动静,他们府上只派出了一个人参与今天的秋阳山大围猎,便是他们家的排行第四的儿子,可是哪晓得,所有人都回到了广场中,唯独是这位公子尚未返回。
最初的时候,庚寅将军府上的人没有当回事,四少爷是家里功夫最好的一个,还携带着家里的府丁,应该是没有什么大问题的,不过是落在了众人后面而已。
但是眼看着各家的公子哥全数抵达了,连主管也是把猎物登记的花名册收了起来,天都快黑了,为什么还没有看见四少爷的人影?
庚寅将军本人并未出席,来的是他的嫡长子聂庞携着庚寅将军的几个小孙子,以及和这几个孙子辈差不多大的四少爷一同来的。
“派人,立马给我派人去寻来!”聂将军吹胡子瞪眼地怒道。
“林子里那么大,能干的府丁都派给四少爷去围猎了,凭我们恐怕是没有能力找到四少爷的。”聂夫人冷静地分析了番,接着冲聂庞怒吼了声:“还愣着干嘛,赶紧去问问圣上啊。”
“这么点事便麻烦圣上?”聂将军一下子在夫人面前怂了,虽然是自己家的弟弟,眼下焦急,可是不过才是迟到了两炷香的功夫,倘若他们这边禀告了皇上,那边四弟便回来了,岂不是丢了面子?
“听我的。”聂夫人推了他一把说,“你瞧瞧都什么时辰了,等林子里什么都看不见了,上哪里去找他啊?秋阳山里边养了四年的猎物,不知道有多么凶恶,我早说了不让楠楠去,不让楠楠去,你就是不听我的,瞧瞧,我说什么来着?如若是楠楠跟着我们来的,却有了什么三长两短,你在这个家里如何自处?”
“我不过是想给四弟一个表现的机会嘛。”聂将军底气不足地说。
“表现的机会?你最明白楠楠最近是何情况了。”聂夫人讲着,拿起帕子擦拭了下眼角的泪痕,险些是要在众人面前落泪了。
一方面是因为忧愁着,弟弟会不会在秋阳山里出了何样的意外,另一方面是在恐惧着,万一真是有了意外,回家该怎么跟老将军解释。
她之所以会这么担心聂楠,是有原因的,聂楠是聂家最小的孩子,庚寅将军在四十出头的年纪才有了这么个宝贝,家里的长辈和同辈都是对他很溺爱,说是家里的掌上明珠也不为过。
聂楠亦是不负众望,光是模样便生得俊秀,而且还认真习武,功夫是全家人中最好的。
当然,他也不是个完美的人,最大的缺点是有点一根筋,什么事情都有点爱钻牛角尖。
要是和正常人比较起来,便是可以说看上去有点傻乎乎的。
正是因为他的不完美之处,让老将军跟老夫人对他又多了几分别样的疼爱,总想着能多弥补一点,便多弥补一点。
“还傻站着干嘛?”聂夫人拉着他的袖子便往露台的中央推,劲头之大,教聂将军险些摔了一跤,不由得有点当众丢脸的意思,可是瞧着聂夫人是真心实意地在担忧着弟弟,一腔火气也是顿时消散了,跟着叹了口气说:“相信我,我会救他出来的。”
交待完了,就朝康泰帝的方向走过去了。
康泰帝在和琳妃讲着今天围猎的种种,还有关于太子的不满,也是前来找琳妃倾诉的,琳妃是一个豁达开朗的人,在这种问题上总是能够给到他很多的安慰。
于是康泰帝从太子小时候的故事开始说起,那时候是多乖巧的小孩,如今有了宠妃,不知怎么地就跟性情大变一般,很多事情都要忤逆着他来做。康泰帝边说着,边叹气。
琳妃暗自想到,她原本以为婆媳矛盾正常,没想到还有公媳矛盾,何况还是这个被史官都称赞为大气的圣上本人。
幸好是聂将军及时出现,替琳妃解围了,她方才没那么烦躁了,拿起葡萄剥了一颗。
“眼下,他都有迟了这么久也没有回来?当时你们派遣了多少府丁陪在他身侧?”康泰帝弄清楚了聂将军的意图,冷静地询问说。
“启禀圣上,按照参赛的规矩,是能带十多个,咱们家也就带了十二三个人的模样,秋阳山已经封山了四年,里面凶猛的野物很多,我真的是怕他有什么万一,还恳求圣上……”
“袁满,告诉赵羌年和赵尹墨,让他们率领人马到秋阳山中前去寻。”
聂将军言辞恳切地说了一半,康泰帝便率先抢过了话头嘱咐说。
庚寅将军和康泰帝是同一个年代的人,他们那个时候可以说是生死之交了,后来江山平定了,又被他派去镇压边疆,足足是镇压了好多年,蛮子都不敢来犯,眼看着庚寅将军年纪大了,这才一道旨意,让他回到京城中养老。他晓得,这位聂楠是庚寅将军最喜欢最疼爱的宝贝,绝对不能因为秋阳山围猎有任何意外。
袁满应允了声,聂将军见状亦是随着回到了自己的坐席中等待着。
兵将们的动作极快,没多会儿的功夫便是翻身骑马,一路朝着秋阳山山林深处的方向前进了。
“嫂嫂,在想什么呢?”缈云郡主托着下巴,瞧着这场突发事故,回头却看见裴知意手里轻轻地抚着玉鹿的角,而眼睛一动不动地发着呆,于是手在她跟前晃了晃。
“缈云……”裴知意眨了眨眼睛,总算是有了点灵气,“发生什么事了吗?”
“嫂嫂,你在思虑什么心事吗?”缈云郡主好声好气地又讲了句。
“没有心事,你想多了!”裴知意立马出言否定,但是身体却比语言诚实,撒个谎耳朵根子都变成了绯色。
缈云郡主打量着她的耳朵根子,定定地看了看,接着,仿佛明白了何事样拍拍腿说:“你不会是因为太子哥哥献礼的事情在害羞吧?那么多人看着的时候,也没见你有什么反应啊,这都过了这么半天了。”
讲着,似乎还有点可惜的感觉。
“我有害羞吗?”裴知意讲话的语气不足,赶忙把视线挪开了说:“是秋阳山气候不行,这都秋天了,怎么温度还这么高啊。”
缈云郡主呵了口气,甚至觉得没带披风是错误的选择,这秋风铺面,哪里有半分的热意?
“嫂嫂,来来来,别害羞,告诉妹妹啊你现在心里怎么想的?开心不开心?骄傲不骄傲?”兴致勃勃地问着,边对裴知意耳语着说:“你是没看见啊,太子哥哥最终来到你这边,全场所有的人都在盯着你看,恨不得从你身上看出个洞来,眼睛里都充满了羡慕。”
“没有特别开心,也没有很骄傲,我觉得这玉鹿应该是……”讲着还是没有往下说,话锋一转:“但是坦诚地跟你讲吧,还是觉得挺感动的,当然亦是有点害怕。”
“何故会产生这样的心情?”缈云郡主坐起身来,一脸不解地问。
害怕?收到这么贵重的礼物,为何会产生害怕的心情。
“媛儿,你不知道,自打玉鹿呈现在众人的面前,我便未曾觉得那是会献给我的礼物,根本就没有抱什么想法。他有那么多的妃嫔,可是我的位分配不上这头玉鹿,我压根没想过他是来送给我的。他是储君,有他应该完成的义务,不应该受到我的牵绊,仅仅是为了博美人一笑,便把这样的恩赐给了我。”
“这不正是说明太子哥哥很爱你吗?”缈云还是不能明白其中深意。
“是,他的确很爱我。”裴知意颔首,“你们都很羡慕,或者说,所有女子皆是倾羡着有这样一个疼爱自己的夫君,但是,当我真的走到了这一步,受到了这么万千宠爱的时刻,却感觉到了害怕,我有没有能力来配得上这么多的宠爱,倘若有天他的情意不再,我是不是也就回归到那个平平无奇的自己了。”
“嫂嫂是怕有天,太子哥哥不宠爱你了?”
“之前我倒是觉得没什么,可是如今,是担心了,我比谁都明白,有别的人比我更适合他,更能够帮助到他。可是已经拥有了,再要体会一无所有的感觉,一定会比什么都难受。”
缈云郡主听了她的这番解释,方才颔首,稍微懂了一点,她方才凑近了裴知意一点,几个小姐妹寻了块干净的位置席地坐下。
“倘若,小嫂嫂,我打个比方,倘若太子哥哥某天当真地去爱别人了,小嫂嫂当如何?”
“可能不想再孤独地在世界上了。”
裴知意淡淡地脱口而出,仿佛这个答案她已然思虑了很久。
孤独的在这个世界上?太子哥哥对她来说,已经是凌驾于性命上的重要了吗?一次都没有恋爱经历的缈云郡主被她这个说法吓了一跳,接着抚了抚裴知意的手说:“别啊,嫂嫂,我还在呢,真是不太懂互相深爱是什么样的感觉,我也宁可不要陷入这样的痛苦中,我看着这一个两个的男人,就没有一个不花心的。就算是不花心,那不也要因为父母的原因,多娶几个侍妾在家里,好繁衍生子的。”
讲着,一脸认真严肃地把在座的世家子弟都打量了一番,确认似的点了点头。
裴知意和秋梧郡主,还有果果,一下子被她煞有介事的样子逗乐了,也没有再去思虑那么遥远的事情。
“媛儿,这都是看上天的安排,倘若有天你遇见了命中注定的那个人,你自然便会放下所有的顾虑,也会懂得我今天所说的话的含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