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央的语气中简直是带上了几分恳求的意味,她目光灼灼地落在赵承基的身上,似乎在期待着他的回应。
她已经想好了,是她太过心急,哪怕眼下没有办法让赵承基真心喜欢上她,也无所谓,只要他把自己当做嫡妻,做做表面功夫她就满足了。
来日方长,将来的事再慢慢计划。
谁能说得准将来会发生什么事呢?
“当真如此?可是之前本宫为何得到消息,说水芳宫之行,是秦府在背后撺掇众人来弹劾裴良媛?”
赵承基冷不丁地提起这件旧事。
秦央愣了愣,她心里感觉到一阵惊慌。
正如她之前所料的,子实冲动行事,把自己的名字签在弹劾裴知意的奏章上,这件事东宫的暗探已然发现了马脚。
这位哥哥真是一点都不给她省心,虽然年岁长她些,却总是因为冲动给秦府抹黑。
“太子,彼时我没有参与弹劾裴良媛的事,是家里长兄一时愤愤不平,因此才做出了冲动的行为,还希望殿下能够原谅。”她说的这番言辞,在赵承基耳朵里,就变成了替自己开脱,赵承基是断然不会相信的。
“之前水芳宫弹劾便也罢了,今天叫你来,不是同你翻旧账的,不过是把本宫内心的想法好生告诉你。若是能够从这桩没有结果的婚事中脱离出来,本宫可以答应你一件事,无论你什么时候想通了,都能来向我提要求。”
赵承基是康泰帝唯一的嫡子,将来便是理所当然的皇帝,皇帝一诺,这是多少人都倾羡的要求。赵承基这么说,是在增加砝码,好让秦央心动。
如若是心思清明的姑娘,赵承基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不如退一步,答应便是。秦央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但是她之所以想得到这个位置,不仅是出于对高高在上的渴望,而且是出于对太子的诚心喜爱。
况且她从小时候起,就是个好强的脾性,怎么能容忍自己尚未嫁入东宫,就败在裴知意那个女人手下?
思虑了这番,秦央拒绝赵承基的交换条件:“若要我许愿,那我唯一的心愿就是成为东宫的太子妃,再其他的东西,都不想要了。”
“好,你既然都考虑好了,本宫亦是没有什么多余的话要讲了。选择,摆在你的面前,是你做出的决定,将来嫁入东宫,无论如何都不要为你今天的选择感到悔恨,也不要对我有何怨言。因为,我曾经给过你机会。”
赵承基轻轻抚摸着腰间的玉佩,云淡风轻地给她把所有的话都讲完了,接着看也没有看她一眼,从她面前消失了。
他离开后,秦央的双腿再使不上半分的力气,瘫跪在地上,她狠狠掐着自己的手心,手心破了,渗出血迹来都没有感觉到丝毫疼痛。
“主子?”
雪儿恭恭敬敬地给太子殿下请安,急忙掀开帘子来看看情况,目中所见,是秦央跪在毯子上满脸泪水,她心中一惊,误认为是太子知道了裴知意的事。
“主子,怎么了?太子因为那件事要责罚你吗?”
秦央轻轻地摆了摆手,她此时内心中翻涌起千万种情绪,既耻辱,又痛恨,她把手中的翠玉镯子拿下来,狠狠地摔在地上来发泄。
“主子,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雪儿被她这样的动作吓得不轻,秦央是个理智聪明的人,她向来无论在任何场合,都能把自己的情绪管控得很好。
她在外人面前,总是落落大方的千金形象,家里发生了事,她便从容不迫地想办法,还是她侍奉主子这么久以来,第一次看见她……有点泼妇!
“她不能活着……我不会让她活着!”抽泣了好半天,雪儿见她稍微平静了些,主动上前把她挽着手扶起来,又整理了半天仪容,秦央重复着这句低喃。
雪儿听见秦央这么说,多多少少便明白了方才发生的事,亦是脸上闪过了一丝阴狠,和秦央一般的表情。
“主子,咱们先到帐篷中休息吧,主子的父母还在帐篷中等待着你的消息呢……”雪儿转移话题,安慰着说。
秦央颔首,接着用帕子把脸上的泪痕完全擦拭干净了,扬了扬嘴角,提起裙摆,仿若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回去了她的帐篷中。
秦老大有事先行离开,唯独是秦夫人独自在帐篷中踱步,候着女儿的归来。
“央儿,如何了?太子传唤你都说了些何事?”秦夫人看秦央回来了,迫不及待地开口说。
“母亲大人,没有重要的吩咐,爹爹猜得对,太子殿下是因为裴良媛怀有龙嗣的这个意外,给我解释了番,并安慰了我的情绪。”秦央露出笑容说。
“没骗我吗?”秦夫人听秦央这般解释,悬着的一颗心收回了肚子里,接着脸上亦是跟着露出信息的神色。
“怎么会骗你呢,母亲大人,你到父亲的大帐中去吧,你们好不容易可以单独相处。”秦央边奉劝,边跟雪儿交换了下眼神。
雪儿立马明白过来秦央的意思,跟着奉劝说:“对啊秦夫人,我会把主子好生侍奉着的,您不必忧心,况且平常这时候啊,主子都该是午睡了。”
秦夫人瞧了瞧日头,确实时间不早了,于是颔首,接着又不安心地给雪儿交待了几句,率领着她的一众宫人们退出去了。
方才走了没几步,秦夫人便站立原地,面上完全换了另一幅表情,忧心忡忡的模样。
“主母,您是对二小姐不放心?她都跟您讲了,太子传唤她过去,是因为裴良媛的事,给她安慰安慰,奴才认为这是件好事啊,太子心中还是有咱们家小姐的。”
旁边低眉顺眼跟在身旁的老奴说了声,身为秦夫人的奶娘,她素来和秦夫人关系不错,所以才敢妄议这些。
“安慰安慰?”秦夫人露出不屑的表情,“怕是央儿在安慰自己。”
“可是方才小姐讲……”
“央儿是什么脾性,我这个当娘亲的,心里最明白。她这般优异,但就是争强好胜的性子,什么事都不肯服输,也不肯在别人面前显露出半分的软弱,还担忧失了颜面。你认为央儿刚才说的都是真的吗?”
没待奶娘回答,秦夫人接着分析说:“奶娘,你未注意到,央儿的双眸中有血丝,手上的玉镯子也不见了,况且,她的手心中还有划破的痕迹。”
秦夫人回忆着刚刚种种的细节,心跟着她的宝贝女儿揪着疼。
奶娘颇感到意外,在这么一会儿的相处中,她不但明面上安抚了女儿的情绪,还察觉到了这么多的东西,可能所谓为母则刚, 便是这样的含义。
“可是主母,你心中有疑问,为什么不和二小姐直说?”
“她既然不愿意告诉我,我便不强求什么,说来说去,还不是因为太子和裴良媛的那档子事。”秦夫人兰气微吐,“央儿是我的亲生骨肉,常言说母子连心,她的感受我多少也明白一些。以前我对她做的行为没有干预,是我认为皇帝不会选中她去做太子的妃嫔,没料想央儿的心思这么深沉,最后的的确确让她成功了……”她讲到这里,渐渐地语气低沉了下来。
她回忆着这些年间发生的一切,对自己的行为产生了怀疑。
当年没有干预央儿的所作所为,是否是她的错误?
但是眼下,再去感觉后悔,事态也没有办法挽回了。
“主母,您不要过于操心,二小姐从小便冰雪聪明,这么点事情还不能够将她击溃。”奶娘低声说。
“没错,这不过是眼下的情况而已。将来会变成怎么样,谁也说不好,最终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秦夫人扬了扬嘴角,目光冷冰冰的仿若是千年寒霜,看向裴知意所在的帐篷中。
正如她的医生,哪怕是秦老大没有对她动过真情,可是秦府中的那些妃嫔侍妾们再是如何能讨她欢心,一样得处处看着她的脸色,指靠着她的意思来过活。
男人的爱是会变的,但是牢牢握在手中的地位和权力,是永恒不变的。
郎君真挚的爱?倘若得到了,那边是荣幸。
倘若得不到,也得必须生活得光鲜亮丽。
希望央儿在经过这件事后,更能清楚这其中的门道。
秦夫人摇了摇头,期盼道。
所谓母女连心,的确如此。秦夫人此时思虑到的这些,秦央自然是在赵承基帐篷中便思虑清楚了。
不仅如此,在秦夫人离去了,她接着安排好了下面的一切。
“主子,咱们这般会不会太过铤而走险?倘如被东宫那边的人抓住了把柄……”
雪儿顿了顿,奉劝说,她觉得这个计划实在是有点危险。
“这些雪儿不用操心,我会安排好的。”秦央仍旧坚持自己的想法,接着吩咐说:“对了,叶青蕊不是常常到太后那边去,故意讨她欢心?”
“小姐是在说……”雪儿侍奉秦央多年,立马懂得了她的含义。
“没错,咱们是不应该明面上去做什么留下马脚的,让叶青蕊当个传话的,哪怕是东宫的人探查起来,又跟咱们秦家有什么关系呢?”
秦央的面上流露出了狠厉的表情。
“太后最是心疼主子了,肯定会因为这件事出马鸣不平的,那时候,裴良媛肯定也得意不了多久了。”
分析完眼下的形式,把未来的事情安顿好后,雪儿不禁又是倾羡起她的这位主子来,不愧是最为冰雪聪明的,她向来是如此,而并非在大帐中那般落魄的模样。
“那位老人家,可是比皇上还要更加尊重祖宗的规矩。”
秦央自信地笑了笑。
裴知意的事,在上京城的各户人家中引起了轩然大波,各家都做好了接下来的准备,不仅是秦央,还有叶青蕊,包括祝婵娟。
赵承基在传唤了秦央之后,又分别把叶青蕊跟祝婵娟叫到了空着的帐篷中,原话也给这两人交待了一遍。
但是他没成想,这两人中也是没有一个答应的。
叶青蕊当时便嚎啕大哭,恨不得附近的帐篷都听见了,跺脚耍赖,甚至还拿出太子的生母替自己辩驳,接着还说倘若太子真的驳了这桩婚事,她就悬梁自尽好了,省得给叶家丢尽了脸面。
赵承基无奈。
叶青蕊怎么说也是他的表妹,看在这么多年的亲戚情面上,方才悉心安慰了两句,结果叶青蕊还是不依不饶的,他只好离开了,让她自己安静一会儿。
离开前,没忘记嘱咐她的贴身婢女,要安顿好叶青蕊的脾性。
祝婵娟的反应则有些不大一样,但是二人却谈了半天的功夫,冬宁跟清河公公在帐篷外头大眼瞪小眼,帐篷里头怎么跟压根没人似的。
因此,赵承基和祝婵娟的交谈,是一个秘密,待赵承基掀开帘子出来了,脸上亦是没什么情绪波动,但是倘若知晓他性子的,便能看出来他的眸光中带着点欣喜。
“太子实在是让良媛小主迷住了心神咯……”清河公公摇摇头,喃喃自语地说了声。
他都不敢相信,今天一整天他侍奉着太子,做了这样违背祖宗规矩的差事。
倘若是康泰帝那边得到消息,他恐怕脑袋掉了,也就是碗大个疤。
“太子考虑事情向来周全,你干嘛唉声叹气的?”冬宁嘲讽了他句说。
“你是个只会蛮力的,肯定想不通我的担心。”
清河公公亦是不满地横了他一眼。
冬宁被他这样教训,亦没有来气,不过是云淡风轻地回应说:“没错,我只会蛮力,但是我以后还能成家呢,当然是懂得太子喜欢裴良媛的感受,至于某些人嘛……”
他阴阳怪气地回嘲了句说。
此句正戳中清河公公的痛点,冬宁没来气,他反倒是急得脖子都染上了绯色,一手拿着拂尘,一手伸出食指,冲着他点了点说:“不许说了,你!”
但是冬宁没来得及说话,赵承基的嗓音便沉沉地传到了二人面前:“你们在吵闹些什么?生怕别人发现不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