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总……”祁然的指尖猛地一颤,惊呼出声。
叶非陌的胃病严重到什么地步,祁然比任何人都清楚。
自从和许言兮冷战以来,叶非陌只是一杯又一杯地灌下灼灼的烈酒,或者和其他女人厮混在一起,借此营造假象来刺激许言兮,根本就没有好好吃过几口饭。
看着叶非陌跌跪在地面,伛着身子,手死死捂着绞痛的胃部,俊秀的眉毛有几分扭曲地纠缠在一起。
不必多说,祁然就知道叶非陌的胃病又犯了。
其实,叶非陌这样伤害许言兮,也是对自己变相的惩罚。
叶非陌眼眸中柔柔的暖光笼罩着许言兮,对着过来扶自己的祁然无力地摆了摆手,“老毛病,不用管我,她怎么样了?”
祁然无奈地耸了耸肩,微微染过的栗色碎发遮住他深邃眼睛里的色彩。
他轻叹了一声,把叶非陌扶到一旁的软椅上,动作麻利地倒好一杯温水,连同随身携带的胃药,一起放在一边的茶几上。
他轻轻撩了撩额前的碎发,似乎在说一个无关紧要的话题,“我办事,你放心。只是你如果也病倒了,拖了我的后腿……”
叶非陌刚刚把两粒极苦的白色药片送服下去,药效还没有发挥,胃部依然阵阵绞痛,才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叶非陌秀挺的鼻梁上就已经爬满了细碎的薄汗。
叶非陌不耐烦地抓起一旁的小物件,对准祁然的小腿砸过去,发出沉闷的一声响。
祁然笑嘻嘻地样子,根本就没打算躲。
叶非陌瞥了一眼大床上的许言兮,她苍白的双颊上微微渗透出醉酒的微红,呼吸沉重没有规律的样子。
叶非陌的视线沉沉地笼罩着许言兮,冷冷命令祁然道:“现在立刻马上,我没那么多耐心,否则后果自负。”
祁然无辜地撇了撇嘴,配好了要给许言兮用的药,细细碎碎地抱怨道:“重色亲友的家伙,好歹也是做过前后桌的高中同学……”
许言兮的高烧比一般来的要棘手得多,一方面她拖的时间比较长,病情反复又空腹喝了烈酒,最头疼的是还哭了那么久,整个人将近虚脱;另一方面,她是叶非陌心尖尖上的人,处理不好她这茬,天晓得叶非陌会不会冲冠一怒为红颜。
叶非陌捂住自己疼痛的胃部,抬起本就有些乏力的脚,蹒跚地走到床边,握住许言兮冰凉的小手,十指紧紧相扣。
祁然趁着空隙,用眼角的余光偷偷打量着这两个人,目光最后紧锁在两个人紧紧相扣的十指上。
不知道为什么,祁然竟然有些尴尬地别过脸,干咳了几声,“等她醒了,喂她吃些小米粥之类的清淡东西,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收拾一下,今晚住下来。”叶非陌淡淡的语气中透着不容忤逆的霸道。
“小的遵命!”祁然复古般的作了个揖,大有臣服于叶非陌的顺从之气。
只是叶非陌的注意力根本不肯为他分散一丝一毫,他沉默地凝望着许言兮并不安稳的睡颜。
即使是意识不够清明,许言兮的秀眉依然紧紧拧在一起,嘴角溢出微不可闻的语言,从她断断续续的呼喊中,叶非陌大概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叶非陌的大手轻轻抚上许言兮的眉心,温柔着溢出一丝宠溺的笑,泛着星星点点的心疼,轻柔地抚平许言兮的眉。
半晌,才听到他轻叹了一句:“傻丫头……”
入夜了,今夜格外荒凉,连偶尔经过的风都腻腻地恼人。
别墅下驻留的豪华跑车里,唐子穆的修长手指在自己性感的薄唇上摩挲着,时而担忧地向身边的人瞥上两眼。
原本以为木念会发了疯地找到叶非陌要一个解释,或者撕心裂肺的哭上一场,就连最坏的情景唐子穆都设想好了。
偏偏木念不按常理出牌,当时在冷眸酒吧,唐子穆甚至都没有出言安慰,是木念自己从潮湿的臂弯中挣扎出来,她红肿的双眼,是唐子穆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
木念出乎意料地安静,让唐子穆有些应接不暇,他倒是希望她能够轰轰烈烈地哭一次,也许哭完之后她依然深爱着叶非陌,但那些总比她完全压制在心中要好得多。
唐子穆终于有些懵懂,原来自己和木念最大的距离不是木念只为叶非陌一个人执着,而是他根本不懂木念,就像此刻他看不懂木念的安静。
他们已经在叶非陌的别墅下停了很久很久了,木念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呆呆地望着别墅里那一点光亮。
“想哭的话……”
唐子穆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就被木念沙哑的低音打断。
“我想回家,好累,好想美美地睡上一觉。”
“公寓还是……”
“那不是我的家,那只是我的房子。我要回木宅,像从前一样。”
木宅,自从那件事之后,这个词似乎已经荒废了很久,现在听到,唐子穆竟然有种遥远的熟悉感。
唐子穆急转方向盘,向完全相反的方向疾驰而去,逐渐变成一个模糊的黑点。
木念摇下了车窗,疾驰所带来的风一遍遍地撩起她的长发,酥酥痒痒,在这种心情下,不但没有烂漫的情趣,反而却显得格外恼人。
虽然一别四年,但是木宅的布局一直都是老样子,每天都会有人过来打扫。
木念推开门的那一刹那,仿佛又回到了四年前。
那个时候,早就已经停留在时间的轮回,连同木念的快乐一同掩盖在时间的尘埃里。
柔和大气的色调,正面的墙壁上还挂着一家人的照片,在那上面木念捕捉到久违了的清澈的笑。
木念的鼻子突然有些发酸,她有些唐突地突然关上门,将唐子穆拒之门外,还险些夹到唐子穆的鼻尖。
“木念,你没事吧,你千万不要想不开!”唐子穆这才意识到汹涌的波涛来临之前,海面往往是平静的,越平静的外表越是孕育着庞大的情绪。
唐子穆的手紧紧握成拳,懊恼地捶打在坚固的大门上,丝毫没有顾及手背上传来的痛感,如果因为自己的一时疏漏而对木念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他所痛的就不仅仅是手了,更痛的会是心。
“你回去吧,不要担心我,我很好,一直……很好。”木念怔怔望着那张照片,后背倚靠在冰凉的大门上,缓缓滑了下来,瘫坐在地面上,声音里糅杂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哽咽。
再后来木念已经完全忽视了门外那颗焦急的心,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哥,对不起,当年的事情是我对不起你,是我自私,是我害了你!
往事一幕幕闪过,四年前的那一场雨再次模糊了木念的视线,木念怔怔望着自己的双手,那双手看似纤纤弱弱,却偏偏和鲜血和死亡联系在一起。
看着看着,木念突然从骨子里看到自己的脏。
那一夜死掉的不仅仅是她的亲哥哥木澈,还有木念自己。
只是木澈是重伤死在了血泊里,而木念虽然无伤,心却已经死了。可以说在木澈去世之前,木念的心就已经死了。
淋湿的喷头下,木念颓废地蜷缩成一小团,任由冷水从头顶开始蔓延到全身。
第一缕微光刚刚刺破夜幕,别墅里,许言兮的睫毛颤了颤,逐渐眯成一条小缝。
喉咙里干涩得厉害,娇唇因为脱水而干燥得麻麻剌剌,许言兮才微微动了一下脑袋,就酸胀得难受。
左手手指抚上太阳穴,右手却动弹不得。
许言兮的视线顺着自己右手手臂,游离到了叶非陌身上。
他,一直都在吗?
叶非陌一晚上几乎是一夜未眠,有时候微微打盹一会,神智却一直处在清醒状态中,只要许言兮有一点点微小的动作,叶非陌一定能第一时间察觉到。
叶非陌缓缓抬起沉重的头颅时,许言兮正在出神地望着,左手轻轻延伸过来,险些触碰到叶非陌稍显的侧脸。
察觉到叶非陌的动作,许言兮第一反应就是装睡,明明心底坦坦荡荡,不知道为什么就会莫名胆怯。也许是因为尴尬,也许是因为不知道怎么面对。
叶非陌抬眸的一瞬间恰好发现许言兮还没来得及掩饰的动作,他轻笑着抚上许言兮的额头,从怀里取出一条银白色的手链。
那天两个人决裂的时候,手链被许言兮摔得掉了流苏,叶非陌后来险些把整个摩天轮给拆了,终于找回了所有细碎的点缀。
叶非陌用了很长的时间来平息心里的怒火,小心翼翼地亲自修复好这条手链,如今它又要重回许言兮的身边。
“言兮,天都醒了你怎么还不醒?你再不醒的话我就要罚你了,罚你带上这条手链,做我叶非陌永远的也是唯一的妻子!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叶非陌揩了揩许言兮的鼻尖,温柔地抬起她的手腕,小心翼翼地扣上手链……
叶非陌的吻随即贴上来,一点一点亲吻着许言兮的每一根手指,刻意若即若离、酥酥痒痒,挑逗着许言兮的每一寸神经。
终于许言兮再也沉不住气,单手轻轻捶打在叶非陌胸口处,“你够了……”
叶非陌的大手轻轻包裹住许言兮的小手,在她耳边邪惑道:“不够!”
许言兮的手指轻点上叶非陌的额头,眼底闪过一丝算计的精芒,“你凭什么罚我!明明应该是我罚你!叶非陌你现在可以选择沉默,但你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会作为呈堂证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