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原生
过敏2021-05-25 16:072,465

  棠梨看着远处消失的背影,心像被人用力捏碎了一般。她低头趴在方向盘上,整个人虚脱一般的无力,肩膀微微耸动,一颗豆大的眼泪无声的砸落在了手背上。

  每一个小女孩在成长的过程中,都会幻想着有朝一日自己的白马王子会来牵起自己的手,在上面轻轻一吻,对自己说道:“我的公主,我来娶你回家。”

  棠梨自然也不例外,她也会在夜深的时候期待爱情,也会在午夜的梦里看见宁宋的脸庞,那样优秀的少年出现在自己的身边,怎么可能会忍得住心动。

  去谈恋爱吧。

  这个声音最近越来越频繁的在棠梨的心底响起,每当这个声音响起的时候,那个穿着黑衣服的小人总会跳出来面目狰狞的阻止:你忘了你的过去吗?

  过去——一个令棠梨不寒而栗的词。

  准确来说棠梨可以算是个孤儿。

  在她8岁的时候,她被送往了当地的福利院,因为情绪不好,严重抵抗被领养,所以棠梨一直在福利院长大成人到18岁。

  如果说福利院的日子是寄人篱下的清贫和辛苦的话,那8岁之前的日子,对于当时还是个孩子的棠梨来说,简直就是生不如死。

  她不记得爸爸妈妈的模样了,在她仅存的记忆中,那个她唤做爸爸的男人,只是没日没夜的酗酒,身上永远充满了酒精的味道,那个高大强壮的背影对她来说象征的不是安全和可靠,那代表的仅仅是危险。

  所有爸爸不在家的时间里,是棠梨最快乐的时间,她可以随意、自由的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可以和小朋友们一起玩,可以看着动画片开心的笑。

  但这些快乐都会在棠梨爸爸推门的那一瞬间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无端的怒吼和谩骂,那不堪入耳的脏话夹杂在沙包一般大的拳头中,一丝不落的砸在棠梨和她妈妈的身上。

  棠梨的妈妈是个长相漂亮却性格懦弱的女人,她能做的就只有在棠梨爸爸喝醉后,尽量的将棠梨护在怀里,让那些伤害都落在她单薄的身上。

  这样的日子从棠梨还不会说话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等她长得大了一点,渐渐的开始有了自己认知的时候,小小的棠梨也不止一次的问过妈妈:为什么爸爸会是这个样子的?

  她不明白,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爸爸和别人的爸爸不一样,不明白为什么就算遭到毒打和虐 待妈妈还要带她一起留在这里……

  “小梨,爸爸以前是个很好的人,是个很善良的人。”棠梨妈妈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是有光的,那时的棠梨不知道,那光就是支撑她母亲活着的唯一的美好——留在了过去的美好。

  在母亲断断续续的话语里,棠梨慢慢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父亲原本与母亲是郎才女貌、人人称羡的一对儿,结婚之后,棠梨的父亲为了改善家里的生活,辞了原本稳定的工作,下海做了些小买卖。

  一开始还能赚的盆满钵满,一家人的吃穿用度都提升了几个档次,那段时光,是棠梨母亲一生当中最好的时光了。

  只可惜这世界上所有的美好的是易碎的,棠梨家的美好更是短暂的如同一道韶光一般。

  后来,社会上的狐朋狗友引得棠梨爸爸染上了赌博的坏毛病,那上了赌桌的人,赌十回起码输个九回。

  棠梨爸爸又是个极好面子的人,就怕被人看不起,为了那可笑的面子,在赌桌上是输了又输,直到把家里输的叮咣作响。

  棠梨妈妈也不是没劝过他,只是在那张桌子上输红了眼的人,哪有那么容易收手,逢赌必输,输了就去买醉,买醉回来就开始打老婆孩子,这一切的一切在幼时棠梨的家中一遍又一遍的重复上演着。

  棠梨和妈妈从爸爸口中的媳妇儿和宝贝渐渐变成了三个字——丧门星。

  都是她们这样的丧门星才害的赌桌上的人一直输,害的这个家一贫如洗,最终还害的这个家家破人亡。

  家里的三口人像是被这个怪圈套牢了一般,谁都不能从中脱身。

  这样暗无天日的日子,以一种近乎疯狂的惨烈的姿态在棠梨八岁的时候戛然而止了。

  棠梨记得很清楚,那是一个春日里的下午,气温回升,阳光正暖,满街飘扬的柳絮好像在告诉忙碌的人们新的轮回即将开始。

  那天棠梨考试又得了全班第一名,她回家得脚步也格外的轻快,每次她的第一名的时候,妈妈都会特别的开心,小棠梨只要看见妈妈的笑,便会觉得这世界其实也没那么难。

  当她开心的推开家门的时候,眼底的笑意像是被凝固在寒冬的冰面一般,再也溢不出水面。

  她的母亲,

  那个一个人打两份工还要照顾家里却从不说辛苦的母亲,那个告诉她很快就会有钱了就能过上好日子的母亲,那个总笑着告诉她要坚强的母亲,此刻正蜷缩在客厅底板的中央。

  瘦瘦小小的身体躺在一片血泊之中,陪伴着她的没有什么美好,更没有什么希望,有的只是碎了一地的玻璃碴子。

  在棠梨回来之前的几个小时,这个家里如往常一样,又一次的陷入到了一次暴力事件中。

  这个家里的拳打脚踢比旁人家的一日三餐还有稀松平常,邻居们也懒得淌这样的浑水,只默默的骂句:造孽呦!便关上了自家的耳朵。

  棠梨上前跪在血泊里,跪在母亲的跟前儿,她伸手推了推躺在地上的人,轻轻地唤到:“妈妈,妈妈……”

  只是这次,再无人应她。

  棠梨像是失了心智一般,直低着头自顾自的对着那已经僵硬了的尸体不停地说着些什么……

  “妈,我又考第一了。”

  “妈,老师说了,我这种学习好的,长大了能挣很多很多钱。”

  “妈,等我挣了大钱之后,你想穿什么漂亮衣服我都给你买。”

  棠梨不记得后面的事儿了,她最后的意识就是走廊上邻居阿姨尖锐的叫声和刺耳的警笛声……

  待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她的母亲已经躺在冷冰冰的殡仪馆里了。

  警察叔叔告诉她,是她爸又在外面赌输了钱,回家问她妈要钱,家里仅剩的钱都是留着要给棠梨交学费的,棠梨妈妈怎么也不肯把钱拿出来,怒火之下的棠梨爸爸又一次动了手,只是这次不巧,棠梨妈妈一个后仰磕在了玻璃茶几尖锐的转角上,再也没有醒来。

  眼见着血越流越多,自知闯了大祸的棠梨父亲早就脚底抹油开溜了,哪里还记得他还有个未成年的女儿。

  那年,年仅8岁的棠梨一个人捧着妈妈的牌位,像一个大人一般操持完整个后事,整个过程吗,她都像是一只提线的木偶,再也流不出一滴眼泪。

  无人可依的棠梨,被安排到了当地的福利院,一直到她长大成人,她那所谓的父亲就像从这世界上消失了一般,再没有出现过。

  真正让棠梨愤怒的,不是落荒而逃的父亲,也不是再没了气息的母亲。

  而是在葬礼之上,每一个走过来抱抱她,告诉她这世上还有人爱她的人,他们每个人走马灯一般,好像一部按了快进的电影。

  每个人都说爱她,却每个人都转身毫不留情的离去。

  没有人爱她,

  爸爸爱他自己,

  妈妈爱爸爸,

  唯独没有人爱她……

继续阅读:第三十章:额头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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