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这一次他一定会赢。
顾元锡安营扎寨之后，便打算亲自去打探消息，他比任何人都了解西垂城，甚至从秋风关到西垂城最边缘他闭着眼都知道怎么走。
“我跟你一起去。”沈之修换了衣服，淡声对着顾元锡道。
“不行，这边无人部署指挥。”顾元锡心底有隐隐不安，沈之修去笑了笑对他道：“你看看这是谁？”
说罢他拉过一个灰头土脸，丢在人群里也毫不起眼的小兵，顾元锡皱眉，只见那小兵解开自己的上衣。
“干什么，好好地脱衣服干什么？”顾元锡没回过神，却见那小兵从胸腔开始揭下一层皮！
这下他终于反应过来了，之间那层泛黑的皮肤揭开，小兵的身形也高了两分，一层人皮面具揭开，露出一个面容白皙，神色柔和，颇有几分儒雅气质的男子。
“章大哥！你什么时候在的？”顾元锡突然惊喜道，忍不住上前。
那男人神情也很是激动，上前一把搂住顾元锡：“小将军！”这久违的一嗓子，险些叫顾元锡热泪盈眶。
“还有你尹大哥，也跟着呢，咱几个又能并肩作战了！”儒雅的男人也稍有的语气激动。
尹思涵和章盛阳都曾是顾家军的一员，这两人一人善舞一人善兵法，连当初的顾洹都夸赞章盛阳有诸葛神算之能。
两人都是出生苦寒，从小便是孤儿，参军是唯一的出路，好在两人都不是怨天尤人的命，在顾家军中得了顾洹的赏识，说是从小与顾元锡一道长大也不为过。
两人都是看着顾元锡出生的，对他格外亲厚。
“你们两什么时候回京都的？”顾元锡真是又惊又喜。
“年前就回去了，本想与你一道过年的，但年前顾家出了事儿，加上你尹大哥安顿妻女，就想着等他到了在一起与你相聚，接过就出了这事儿，我们就跟着慎行一道来了。”
眼下不是说话的时候，顾元锡想问很多，想问顾家军那些人如今过的怎么样，但显然现在更重要的是打探消息。
“我和慎行一路考虑过了，这次南蛮大举来犯不然不简单，西疆内乱很严重，抽不出手，那么先前收到的消息恐怕就是真的，北夷与南蛮联姻一事应当是确凿了，李达就算再无用，率领十万大军，也不该直接没了消息，所以西疆的情况不容乐观，两国联合将士多达四十万余，所以出发前，我们就交代元琪了，他在京都每天会安排一些情况，将我们的推算一点点放出去，引起朝中人的重视。”
顾元锡闻言放心了，好在他们出发前就安排好了一切。
“好了你和慎行安心去吧，你尹大哥也会跟着，到时候路上他跟你说说西疆的情况。这边就先交给我！这次带出来的五千精锐也是早先殿下安插的人手居多，安心吧。无往不利的小将军，在一起并肩作战吧！”
顾元锡心里一喜，看着一旁始终未曾开口的沈之修，心里微微一动，神情也柔和起来，低声说了句：“沈之修，谢谢你。”
沈之修则是看着他，目光与往昔一般，只是轻声的话语里有些微不易察觉的起伏：“与小将军并肩作战的日子，我等了许久了。”
顾元锡闻言，吸了吸鼻子，他急忙垂下眼睑，低垂的眉眼缓缓湿润，好像漫长的时光消弭，他们始终坚定的信任着他，他还是无往不利的小将军，还是潇洒恣意的边关儿郎。
而他始终在他身后，坚定无声的陪伴。
第二日一早一行人便像赤峰壁出发，然而还未翻过秋风关，顾元锡眉头便皱了起来，还未转头与沈之修交谈，先行出发的尹思涵便焦急的返回。
“不好了！赤峰壁里是李达的不对，被北夷的军队前后夹在其中，我刚刚听到消息，粮草已被断了五日！陇西那边南蛮的军队已经横渡济水，攻下秦俊，陕旸两城，这边好像今天要以火攻，逼降李达！”
顾元锡闻言脸色大变，行军粮草充足是取胜的关键，十万大军粮草消耗也很快，可是李达怎么会？如今粮草被截断五日，十万人被困在赤峰壁内，就算还没有打起来，十万人没有粮草，体力已然不行了。
“我们这次带的粮草也不够十万大军，敌方有多少人？”沈之修面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整整十五万，西垂城已经失守了，李达这次完全没考虑西垂城留守问题，没深思北夷来犯，若是他不急功近利，想支援陇西，或许还能与北夷人纠缠一段时间。”
“没用，这一定是策划好的，北夷那边消息半点没透漏，这些年边防本就疏忽！”
“边防这些人，真是！”顾元锡又急又气，当年顾家统领六军，哪怕敌国半点风吹草动，也逃不开探子的眼睛。
可如今呢！
但他心知急躁不是办法，他抬起头，看着沈之修，两人皆是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速战速决四个字。
眼下南蛮来势汹汹，想必朝廷那边也会重视起来，这边他们若是能救出李达，和被困的十万将士，北夷和南蛮的联合便可突破。
“先回去商议对策，不能在拖延下去了，在拖延下去，就算解了大军困局，将士们也没力气打仗了。”顾元锡思绪瞬间便翻转了。
“嗯，你不会输的，你是顾家小将军，你永远不会，我们永远不会！”沈之修看着他漆黑的眼瞳，逐字逐句道。
“嗯好好的打一仗，不论成败，不论生死！尽人事！逆天命！”尹思涵看着两人，只觉得心中暖意流淌，这样的日子正好。
回去和章盛阳说了之后，几人都是面色凝重，尹思涵最擅长潜伏与暗杀，他打探的消息很详细。
章盛阳在营帐外，感受着风和空气，一夜未眠。
而营帐内三人则是在部署，三更天，章盛阳叫出几人：“老天还算帮忙，西疆天要变了，先吩咐下去，让将士们扎稻草人，尽量多扎，至少也要五千，暴雨在正午前才会下下来，所以对方的火攻，我们只要拖延到那个时候就好，且清晨有大雾。”
五千将士连夜赶制，终于寅时一刻赶制出了足够多的稻草人，虽然还不够，但时间上来不及了。
章盛阳演算的极好，寅时不到，空气中便密布湿气，而昼夜的西疆温差则是极低的，湿度极高与温度极低的情况下，便会弥漫大雾。
于往日而言是极度恶劣的天气，对正是眼下他们所需要的。
顾元锡和章盛阳尹思涵都对这一块的地形极度熟悉，顾元锡和沈之修带三千将士正面发起攻击，剩下的则交给章盛阳指挥。
赤峰壁里黑压压的，将士们被困在这里已经十天，粮草断了五日多，但他们不敢闭眼，唯恐两端的北夷人发起突袭，体力已然接近极限。
狭窄的壁道十万人就是想休息都没有地方，壁道的前后狭窄通道外是北夷的大军，他们穿着黑衣，日夜巡防。
其实当初选择走这条路，是就近原则，当初陇西战事的消息传来，李达便想先赶到陇西去，赤峰壁狭窄但过了赤峰壁就是秋风关，从这边能减少半个月的路程。
但就是这样才会被前后夹击，先行过赤峰壁的人被埋伏好的北夷人打的节节败退，只能往后撤，大军末端的也被伏击往前跑。
北夷的军队站立不动，却丝毫没有懈怠，李达知道他们在故意消耗他们，十万大军真的打起来伯仲尚且难分，所以他们最开始只是攻击粮草军马。
饥困交加人的意志会涣散，会不自觉的升起降心。
突然外面响起一阵铁蹄声，李达瞬间紧绷了弦，但前后皆没有动静，他皱眉，难道是汉凛来了？
率领大军的耶律护在马蹄响起的刹那，便翻身上马，他能分辨出来者不善，一旁马背上的金含看着他。
“需要我派阿隼查看情况吗？”她不是大庆养在深闺的女子，她骁勇善战，而耶律护并未限制她，反而允许她上战场，金含也想贡献一份力量，让自己的夫君明白，自己并非寻常女子，高看自己一眼。
耶律护点点头，那只乖巧巴着她手臂的雄鹰便挥舞双翅，随后消失在浓雾里。
马蹄声越来越近，终于到了视线所及之处，阔道外身穿红衣的大庆兵像是划破黑暗的艳阳，一眼看去格外醒目。
耶律护凝聚的目光落在为首的那人身上，那人一身张扬艳丽的红，黑发如墨，银色的冰冷铠甲与鲜红的衣衫，将他装点，他身后是浓墨的夜，是迷蒙的雾。
而他则像是带来黎明的太阳，来划破黑幕。
身后飘扬的黑色旗帜上，只有一个鲜红的字“顾！”
曾经震慑四方，威名赫赫的顾！曾经战场上只要出现这样的旗帜，敌人便还未战斗就心生怯意……
终于在双方都能看清的范围，为首的人勒住缰绳，目光坚定且锐利的对上耶律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