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已到了晚饭时间,小巷子里飘散着炒菜的油烟味。小丁一瘸一拐独自走着,他每走一步就感觉身子要散了架一样,这使他不得不停下靠在身旁的砖墙喘口气。
“哟,这谁家的孩子,这是怎么了,鼻青脸肿的,被谁给打的,太惨了。”小巷子里路过的胖大妈看着小丁不禁摇了摇头。
她身边一个高瘦的女人接上:“谁知道,这娃很早就住在这附近,父母不管不顾的,一年到头都没回来一趟,把他搁这里也不知道是谁在帮忙照看的,三天两头被别人欺负,怪可怜的。”
胖大妈喃喃道:“哎,真是个孤苦伶仃的娃,他爹妈也忒不负责任了。你瞧,他这么瘦弱,又无依无靠的,在学校能不受欺负嘛。”
“走了走了,他爹妈都不管他,要我们心疼个什么劲?赶快回去做饭了,等下我家那死鬼又要杀猪一样叫了。”瘦女人说完,两人就匆匆离开了。
小丁听地心里发酸,他咬了咬牙继续向前走。前面就是他的家,确切的说是他的住所——一栋老旧的瓦片楼房,墙壁上浇筑的黄沙已大片脱落,裸露出钢筋与红砖,放在现在九十年代已在危楼范围。一道锈迹斑斑的临时铁质楼梯贴着墙壁蜿蜒而上,爬上楼梯打开一扇木门,里面就是他的房间。房间大约十几平方,一张木质桌子,一把凳子,一个老式的壁橱,还有一张颇有年代感的床,这些几乎是屋子里的全部了。这间屋子是他父亲向楼下的张秃子租的,因为地方偏僻,空间不大,所以房租很便宜。
小丁走进房间后锁上门,艰难地在床上躺了下来,浑身上下每一寸还在发痛。他吐了口气,想到刚才两个大妈的谈话,心里就有种说不出的酸楚。他父亲常年不在身边,偶尔楼下的张秃子会喊他下楼接个电话,是他父亲打来的,简单的与他寒暄几句后就会结束对话,留下他站在电话旁失神几秒钟。而今年说偶尔来电还是太频繁了,应该说几乎没有。他望着灰绿色的天花板心里问道:“父亲你在哪里?你真正在乎我这个儿子吗?以打工为借口对我不闻不问,除了隔段时间寄点生活费给我,还给过我什么?为什么我就和别人相差那么多?为什么我就要被别人欺负……”
想到这里,小丁不禁流下眼泪,他翻过身子,靠着枕头轻轻抽泣。
“笃笃笃……”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小丁擦了擦眼泪大声叫道,“谁啊?”
门外没了声响,就像是某个恶作剧的孩子敲完门后撒腿跑了。
“肯定是张秃子,这老头喝醉酒稀里糊涂老是跑上来敲我房门收房租。上个月的房租不是刚刚交过,这个糊涂蛋,不理他。”小丁又躺了下来。
随后,门外又传来一阵“唏唏嗦嗦”的声音。
“这个张秃子,究竟在搞什么鬼?”小丁起身下床,正有一大堆情绪想发泄,他准备开门大骂这老头子一顿。他走到门前,只见门缝里夹着一封信。小丁取下信件立马开门,但门外一个人影都没有。
小丁皱了皱眉头:“难道刚才敲门的是快递员?”他又关上门回到屋子里,走到桌子跟前仔细打量着这封信。
这信封是用牛皮纸做的,上什么都没写,显然并不是快递员塞的,那会是谁往自己的门缝里塞?他疑惑地拆开信件,只听“叮”一声,信封里掉落出一个东西。他弯腰捡起来看了看,是一枚金属片,黄橙橙的好像是黄铜做的。这块金属片形似一片树叶,又像一滴水滴,其表面刻着些奇怪的闻路,还有些锈迹。除了金属片外,信里还有一张地图。
粗粗一看,地图描绘地很简单也很潦草,上面标注了两个红点,其中一个点像是标记在群山之中,而另一个点则标记在这个城市的边缘。
小丁仔细的打量了下地图,吃了一惊,这个标记在城市里头的红点,不就是他现在所处的位置吗?旁边有个破旧的老公园,地图上居然标明的很是详细!而另外标记在山中的红点在是在白松山附近,那里风景秀丽,群山围绕着一个大湖泊,离白松山最近的是个叫虎首山的景区,曾经学校组织春游去过。群山之间并没有通盘山公路,所以人烟稀少,没什么人上去。地图下还标注这几个小字:请带着金属片,按照地图路线到这里来,有人接应你。
“难道这是张藏宝图?”小丁又是惊奇又是疑惑。“等等,现在这个年代,藏宝图什么的也太玄乎了,天上掉馅饼的事也不可能轮到我啊。”他还是立马认清了现实。
“难不成……有人在监视我?又或者是黄毛一伙人的恶作剧?”他下意识的将这封信与黄毛等人联系在了一起。
“没错!除了他们一伙人不会有别人了,他们肯定是引我去那里,然后再痛揍我一顿!”想到这里,小丁的脸因愤怒而扭曲起来,脸上的伤又开始在隐隐发痛。
“去你的!”他转手将地图揉捏成一团废纸,与金属片一同扔进了桌子底下的垃圾桶里。他拉开抽屉,取了消毒根棉签和一瓶红药水,照着墙上的镜子开始清理伤口。
镜子里的他几乎连他自己都快不认识自己了,望着五个鲜红的手指印,小丁摸了摸被胡婷婷扇肿的右脸。这五个鲜红的手指印不仅打在他的脸上,更像是直接打在了他心上!一种赤裸裸的侮辱,一种被当猴耍的感觉,一种人格被碾在地上践踏的感觉!一想起这个,他忽然像发了疯一般,一拳击碎了挂在墙上的镜子,红药水打翻了一地。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抓着头发,盯着着垃圾桶里的纸团咬牙切齿。
这口气小丁无论如何都咽不下去,像是一块压在胸口的大石头让他堵得慌。他的心已被伤透,这一系列的事已经在他心里划了条不可逾越的沟壑,他甚至有了与那几个人同归于尽的念头!
“耍我,羞辱我是吧?好!那就来个彻底一点的!”
“啪!”小丁一巴掌打翻了眼前垃圾桶,拾起金属片与地图。“好,白松山就白松山,明天一早我就来!一定要跟你们这群臭家伙们做个了断!”
第二天天一微亮,这个简陋屋子里的少年就已准备好了一切。小丁将金属片,地图,一个水壶,一把水果刀,少许干粮,一些零钱塞进一个破旧的书包里,然后背着书包锁上门出去了。他决心不管对方是谁想让他做什么,他都要去一探究竟,生活给他的关上了一扇门,似乎这封信就是重新打开的一扇窗。
“哟,这么早?”
小丁走下楼梯,张秃子正在刷牙,说话时泡沫差点没喷到他身上。
“咋的,看着这架势要出远门呐?”张秃子喷着泡沫继续问道。
小丁顿了顿:“张伯伯,昨天可有谁来找过我?”
“昨天?没有啊。我一直坐这抽烟喝茶,没见什么人来找过你。”张秃子笑嘻嘻回答。
“噢,没事,我走了。”说完小丁便快步走了出去。
望着小丁渐渐远去的背影,张秃子摇头叹了一口气。
清晨的汽车站已有不少人,大部分是进城赶集市的。小丁坐上了一辆开往白松山附近村庄的中巴车里,他望着窗外那些忙碌的人开始发呆。
没多久,中巴车开始缓缓发动,震动与噪声让他精神了些,然后他便坐着中巴车慢悠悠的驶出了五贤城区。
中巴车匀速行驶在国道上,一棵棵树木整齐的倒退,看着眼里像是一曲和谐的催眠曲。小丁望着窗外单调的风景开始犯迷糊。忽然之间,单调的风景不再呈现,四周已被迷雾取代。凄迷的山雾消散,小丁发现自己正处在了悬崖峭壁!好险的崖,四周都是峥嵘的山石,脚下碎石不停滚落,令人浑身发软。他慌乱的回头,只见身后已站了道人影,见到忽然出现的人影他不但没有惊慌,反而安心了不少。人影握住了小丁手告诉他宿命的安排就会来到,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害怕。
小丁尽力去看清他的脸,却始终隔了层黑纱般瞧不清楚。但是他能感觉到是父亲,他已紧紧抱住他,泪水控制不住的流下,他好想告诉父亲他的思念,他再也不愿与之分开。孤单且被唾弃的生活已经使他绝望,要走请带上他一起走。
“哗啦……”顷刻间,悬崖上的山石纷纷裂开,一股无形的力量将小丁与他分割了开来。小丁奋力扑向他,可是中间像是多了一道透明的屏障,已将他隔成孤身,怎么也过不去了,然后他就开始迅速下坠。
“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你会遇到守护你的同伴,会拥有自己羁绊……”声音回荡他耳边,随后越飘越远。
“喂!”小丁被拍醒,原来刚才只是是一场梦。车上收费的大妈半蹲着看着他,问道:“到底站了,娃子,怎么嘞?做噩梦咧?还吓哭了啊?”
“是梦……好真实的梦!”小丁心有余悸。他揉了揉眼睛,望向窗外,路牌上写着“石桥村站”。没错,已经到了底站。
“不好意思,大婶。”他抹了抹眼泪,匆匆下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