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欣欣知道这个话题迟早得面对,在拿图纸下楼时已经做好了准备,也打好了腹稿。
其实除了Lisa,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她说的不太详细,但无论怎么简化,都绕不开常悦和季宁,她们三个同气连枝,荣辱共享。
向省三听的很认真,把每个字都记在了心里,听到这三人的友谊之后,他有些宽慰的点头。
“好啊,你的朋友们都很好,这我也放心了,这世上不只有血缘亲人,异性家人也同样是家人,也同样可以相互信任、相互依靠。”
这句话说的真心实意,向欣欣听着也有些震撼,也感到这句话里似乎还有其他的厚重的含义。
有长辈对晚辈的关心,还掺杂着欣慰、遗憾和心酸,这是很复杂的感情。
向省三又拿起玩具设计图,逐一反复看了好几遍。
“用带你的小朋友们来玩,她们还没有来过花镇吧?我就说你是向家的孩子,自然也会有向家的眼光和手艺,你这玩具设计的很好,我很喜欢。”
他想了想,又抬头看着向欣欣。
“你应该多收集一些花镇的元素,花镇的手艺人很多,除了我和旁边的老东西,还有皮影、制鼓和湘绣呢,你要不好意思我去帮你说。”
向欣欣喜出望外,这些日子她收集了不少传统手艺元素,都是小心翼翼,不敢大张旗鼓,就害怕被怀疑,现在有向省三的支持,她可以放心大胆的问手艺人了。
向省三说做就做,在手艺人协会的例会上拜托了一下,大家看向欣欣的眼神越发的友善了。
把传统元素融入到设计中,这些年他们也听过见过,知道这是传播传统手艺的好方式,也看到宋乐水的竹编铺子里的新鲜东西,都一直想试试,就是没机会。
现在向欣欣说要收集他们的手艺元素设计成玩具,正合心意,再加上向省三这些年在花镇的口碑,大家都对向欣欣很大方。
尤其是制鼓王。
简直是倾囊而授,慷慨的像是要把向欣欣收为关门弟子,但他的脸上却没有任何热情和喜悦,反而有种淡淡的忧伤。
有时候讲着讲着,他就不说话了,抬头看着天边的云。
“这好天气又少了一天……”
有时候他会突然站起身,去抱一下正在无聊困觉的狗子,任凭狗子惊讶又热情回应,充满眷恋的低语。
“狗最忠诚,以后忘了我吧,不需要记得我这个主人。”
向欣欣在旁边看着,心里有种说不清的滋味,想了又想还是悄悄给许诚讲了感受,总觉得制鼓王的语气里不太吉利。
许诚听完笑了,递给她刚出炉的糖油粑粑。
“你还搞迷信啊?”
向欣欣不好意思的笑了。
“哪有……他的语气也很低落,像是有很多心事,可我也观察过了,他家里人都很好,也不像欠了钱……”
说到“欠了钱”三个字,她短暂的停顿了一下,又很快接上。
“你是手艺人协会的负责人,协会成员emo了你不得关心关心?”
许诚觉得这话言之有理,尽管他已经和制鼓王聊过了,也从侧面打听过,制鼓王确实没有发生什么事。
这难道是中年危机到了?
可是制鼓王也没有什么可以危机的理由,毕竟他的生活事业都很稳定,还有上升的势头。
但是……
还是不能让他一直如此消沉,万一真的是抑郁症,还是得早点治疗。
第二天,许诚和向欣欣一起去了制鼓王家,刚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出来一声尖利的叫声,紧接着是一个女人伤心愤怒的喊声。
“这是什么?你写的什么?!”
喊完之后,就是大人和孩子的哭声。
许诚和向欣欣对视一眼,赶紧推门进去,看到制鼓王颓丧的坐在凳子上,低着头,双手无力垂下,手里还拿着工具,面前放着一张快要完工的牛皮鼓。
他的堂客赵燕正拿着一叠纸在哭,两个孩子一左一右也在哭。
“嫂子,这是怎么了?”
许诚赶紧上前安抚孩子,向欣欣赶忙扶着赵燕进屋坐下,顺便瞄了一下她手里的纸,上面是手写字,像是书信一类。
赵燕哭的很伤心,向欣欣给她递纸巾倒水,安抚了好一会才让她冷静下来。
她手里拿着的是制鼓王手写的遗书还有给她和两个孩子的信,总体而言,是制鼓王患了绝症,时日无多,已经活不过一个月了。等他死后让赵燕该改嫁就改嫁,还把两人都财产都分好了,两个孩子可以送到爷奶那边,要好好学习、好好做人,长大后至少要有一个人继承制鼓手艺。
“你说他是不是有病?前一阵我看他就不对劲,问他非不说,非要拖到现在……”
赵燕说着又开始哭,哭了几声又停住冲出去对着制鼓王喊。
“有病就得治!我不信现在的医学这么发达还治不好你的胃?”
制鼓王低着头,闷声闷气的回答。
“治不好了,胃癌晚期……你和孩子跟着我也没有享什么福,别浪费钱了,留着吧。”
赵燕在花镇超市当收银员,重心还是在家庭和孩子身上,家里大事由制鼓王做主。
平时她会听,现在她不想听。
“必须得去,你在花镇医院检查的吗?说不定误诊了呢?我们明天就去省城医院去看,再去北京看看!”
制鼓王突然爆发了,站起身大吼。
“我不愿意!我只有短短一个月时间了,我要制鼓,我不想把最后的时间浪费在医院里!”
吼完,他又蹲下身呜呜的哭起来,赵燕和两孩子也开始哭。
院子里一片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