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浮华微醺,将过路之人的面容添上淡薄冷意。
面容冷的,心也是冷的。
“阿禾,我要结婚了。”被无形的网络线条过滤过的声音,将那点温润儒雅消磨殆尽,只剩下望不见的忧愁迟疑。
“嗯,恭喜。”
邖禾早就知道了。
冯家公子要与王市联姻的消息在这诺大的紫禁城内传得沸沸扬扬,与豪门世家紧密贴切相连的娱乐圈,怎么可能不被大肆宣扬。
他站在巨大落地窗之前,手掌贴着没有温度的玻璃,与暑热相隔,心思复杂。
“你……”
“宋景。”邖禾叫的是他从前的名字,总是带着轻佻笑意的声音冷然,“婚礼我就不参加了,随礼一分也少不了,你放心。”
“我不要你的随礼。”
“不要随礼?那你想要什么?我的祝福吗?”邖禾嗤笑一声,念着那常见的如同嚼蜡的祝福之语:“那便预祝你们,新婚快乐,夫妻好合百年,永结同心,早生贵子,够吗?”
冯宋景无奈地叹了口气,用从前的语气道:“阿禾,你还是这么幼稚,什么时候才可以长大?”
这话听起来甚是讽刺,邖禾不愿入耳。
“别再叫我这个称呼,你不觉得恶心?我幼不幼稚与你有什么关系?长不长大又与你有什么关系?以后别在联系我了,免得你的未婚妻误会。”
冯宋景的声音听起来带着不忍,“你别这样……”
“与你无关。”说罢邖禾便挂断了电话。
他实在是不想再听见这个人的声音了,从前听是舒坦欣喜,现如今物是人非,他只觉得反胃。
电话又响了起来,还是那个人,即使没有备注,那串熟悉的电话号码也刻在心上怎么也忘不了。
他干脆关了机,省得被烦。
在这盛夏之内,屋里冷气充足,邖禾真当是被冷得寒生遍体。
冯宋景在两年前见过他甩了之后,任凭邖禾半年里怎么求都求不回来,哦,那个时候的冯宋景还不叫冯宋景,名叫宋景,后来听说宋景认祖归宗改了名,去了冯家,还和王氏大小姐订了婚,邖禾才知道,原来当初冯宋景和自己分手,根本就不是因为自己太忙没时间关心他,而是冯宋景飞上枝头,攀上了凤凰,便觉得他这个小明星不配了。
他也想过报复,狠狠踩冯宋景一脚,却又忍不下心这么对一个当初把他从深渊里拉出来的人,即使这个人又放开了他,推了一把。
“邖禾哥?”
听见房门忽然打开的声音和娇滴滴的男声,邖禾扭过头去。
昏暗的灯光下,一个称得上是美人的男孩从浴室里走出来,只围着一条摇摇欲坠的浴巾,面容清纯,还带着些微微的婴儿肥,恍然间,邖禾觉得这人看起来更初遇冯宋景时十分相像。
刚刚打电话前他还兴致盎然,现在看,只觉得厌恶非常。
但需要保持完美人设的他还是露出一副招牌迷人笑容,温和道:“洗完了?”
男孩愣了愣,被他忽然上挑的凤眼迷了一下,脸竟然红了,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过来坐。”邖禾的手对着桌子那头做了个请的手势,动作优雅迷人。
面前的小明星嫩白的脸蛋红了个透,眼神躲躲闪闪的不敢看自己,手指头绞着衣摆,一副良家烈男的贞洁样儿,扭扭捏捏地不肯过来。
他彻底没了兴致,本来是心情不好纯发泄的局,整这些花里胡哨的幺蛾子,没意思透了。
他拿起手机,动作优雅地站起来,冲着小明星温和地笑道:“那你先洗澡,我出去接个电话。”
小明星面色瞬间流露出一丝不愉,怪自己不会来事儿,但还是腼腆地笑笑,“好。”
邖禾拿了外套就出去了,大步流星,头也不回。
不过他也没到处晃悠,怕被外头蹲着的狗仔拍到,在酒店前台要了个娱乐唱K的包厢,又打电话新叫了几个人陪自己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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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幕深沉无光,大街小巷处处弥漫着暴雨初歇的潮湿,往日里浮华万千、喧闹升天的城市里,此时静的悄然无声,如野兽蛰伏。
路灯被一旁的树枝微掩,在街道上投下层次渐趋的淡黄光影,夹杂着潮意的晚风吹过,枯黄的叶子簌簌而落,有的落叶归根,有的随风卷起。
沉闷的气息无处可散,有一个男人醉醺醺的在大街上逡巡,纯白色的羊毛衫衣领不知被谁扯过,领口松垮变形,露出一大片白皙的皮肤,场景十分香艳,若是细看,定能看见精致锁骨上几块颜色深浅不一的红,令人浮想联翩。
他正漫无目的在路边的人行道上晃悠,喝多了心情不好总想走一走,呼吸呼吸新鲜空气,然而上天并不如他意,原以为雨过天晴后的空气该是清新的,谁曾想竟让他更加烦躁了。
青年俏丽明艳的面容露出愠怒,他气天也气人,恨不得仰天破口大骂,又怕有人路过会认出他来。
不过这副酒鬼的形象已经足够让人映象深刻了,只能说好在现在四周阒无一人,也没有车辆行驶而过。
手机在他西装裤口袋里嗡嗡作响,响歌之前被他掏出接起,动作迅速。
他双眼迷离模糊地看着屏幕,嗤笑,刚刚玩得太嗨,不小心丢出去,这手机碎成这样了还这么灵活,真是顽强。
“喂,谁啊。”他的语气尽是不耐,又因酗酒抽烟过度,嗓音变得沙哑低沉,在空旷的道路上被放大回响,空灵入耳,多了几分深沉的迷人。
“邖禾……”
那人刚开口叫他的名字就被他摁断了电话。
真是见了鬼了,他想自己一定是醉倒街头开始做梦了,否则接到的电话那头人的声音怎么那么像高望生。
他还没来得及深想,电话铃声又想起了,这回他清醒了些,细眯着眼睛看清了来电人,小高,能被他这么备注的,只能是高望生了。
想来刚刚不是在做梦,也不是喝酒喝多了出现了幻听。
他咳了一嗓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些,才接了电话,一扫先前的不耐。
“小高啊,怎么了?”这称呼透着浓烈的老年人对小辈的宠爱风格,热情又不失尊卑。
对面的人沉默了一会儿,语气笃定:“你喝醉了?”
邖禾觉得他这是在质疑他的酒量,一听就不乐意了,“你这是说的哪里话?你邖禾哥我千杯不倒,肚量能容海纳百川,今天这份量充其量就是养养鱼,怎么可能……”
他牛皮还没吹完高望生就打断了他:“你在哪里?”
邖禾一愣,这是要过来的意思?
他下意识就想拒绝,连忙大声道:“我在家。”
“你骗人。”高望生的语气平淡,听不出有责怪与否。
这却让从来满口胡言,骗人哄鬼都手到擒来,还从来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的邖禾一下子说话的硬气没由来的少了几分,刚刚的长辈之态荡然无存。
但面子是死也要的,更何况他现在烦的想干人,他不承认高望生能拿他怎么办?打他一顿?那正好,1v1solo快乐起飞。
他有些心虚道:“我没有。”语气还带几分虚张声势的放大,说完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底气不足。
“原地等我。”高望生说完这四个字就撂了电话,留给邖禾嘟嘟的忙音。
“……”原地等他是个什么意思,我不是说了我在家里吗?莫名其妙。
邖禾觉得自己还是醉太深没醒,否则怎么会接到这T大高岭之花的电话,还听他说让自己等他。
真是比他这万年非酋体质中奖了还让人难以置信。
更何况自己在W市,又不是在京城,高望生准备怎么过来?包个私人飞机自己是傻逼才会等他几个小时。
他晃了晃脑袋,继续沿着路边走,对于电话的事,喝多了的人总不会想那么细致。
烦躁被一通电话搅乱,来无影去无踪,他只觉得现在脚下轻快极了,身轻如燕,就是这风太大,脚步虚浮不稳当。
正当他在街上欢快到觉得自己要随风飘起来的时候,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库里南从路口快速驶出,然后缓缓停在了他的旁边。
邖禾没看来人,站住脚,掏出口罩稀里糊涂的下意识就想往脸上戴,他听见车门被打开,下来一个人,脚步逼近了他。
他心下发凉,心想完蛋了,这是狗仔还是私生饭,大半夜都不让安生,明天又要上热搜了?
“邖禾。”来人的声音如刚刚电话里的一样平淡。
邖禾抬头,一张面若玉冠的脸闯入眼帘,这人剑眉星目,丹唇外朗,长得好像高望生。
不仅长得像,声音也像。
“高,高望生?”邖禾晃荡荡地抬手去摸他的脸,试图掐他一把看看是不是在做梦。
“嗯,是我。”高望生与他一般高,此时微微低头,就能看见他暴露在外的那一片明晃晃的细腻肌肤,还有上面的吻痕。
“你怎么来了?”邖禾如愿以偿地摸到了他的脸,正预捏,手腕就被一道强横的力量握住。
“谁弄的?”高望生眯起眼,目露狼光,眼底愤怒翻滚。
“什么谁弄的?”邖禾懵懵的低下头,看见自己坏掉的领口,心想难怪刚刚感觉怪冷的,衣服坏了啊。
“走。”高望生拽着他往自己车上拉,打开后座车门一鼓作气的将他塞了进去,自己也钻了上去。
“去龙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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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我开新文啦,高望生和邖禾的故事哦,老书粉可以参考《委托人》,新书粉没看过小颖以前的书也没关系哦,不用去补!
10朵花加更一章,真的送了你们当我没说(皮一下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