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川一脸羡慕,容玉摸摸他脸上的‘奴’字:“这个字,很快就能去掉了。
“去掉干嘛?不去。”沈川笑,“我要他以后天天对着自己造的孽,天天心虚然而想让皇帝心虚?那是不可能的。除非边关战事起,他无人可用。
不过即使到那个时候,他也可以端着高高在上的姿态,下一道圣旨,又把他封为镇北将军,他还不能拒绝,否则就是抗旨不遵,要砍头,还要拖累江家。
雷霆雨露,皆是皇恩,他只有谢恩的份。
沈川暗暗地想,最好真有那么一天,不然,他会袖手旁观,反正,他现在只是一个家奴,保家卫国关他一个家奴什么事呢?
跟林大夫聊完,沈漓就让人把沈川抬回了家,随后容玉又亲自去回春堂请林大夫随他回沈府,当时回春堂人很多,当中不乏京中一些达官贵人与官员家眷,当下回去就跟家里人讲沈府如何仁义,为着一个家奴,当家的主人都能在外头对一个小小的医馆大夫低声下气。
容玉也不过是对林大夫等大夫的态度端正了些,和缓了些,绝对称不上低声下气,但在这些达官贵人看来,这就是低声下气,反正他们是绝对不会对一个小小的大夫如此说话的,更不要说是为了一个农奴。
反正这些话传来传去的,最后不知怎么传到了宫中,几个宫妃闲话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扯到了沈府这事来,私下猜测道:“你说这小容大人都已经是皇上最信任的人了,可以说整个京中就没人比他更得春风得意的人了,他的家人再仁义,也没有必要对一个家奴这么好吧?那个家奴可是得罪过我们皇上的,皇上不耐烦的人,他竟然敢这样,那岂不是要跟皇上唱对台戏?”
另一个宫妃猜测:“怎么说,那家奴昔日也是漠北军的将军,虽然是得罪了皇上,但万一哪天漠北起战事,守边的那些人又没有能力,这位家奴还能再一次上战场。皇上好聪明啊,又能教训了对方,又不耽误正事。”
一个圆脸宫妃从旁边经过,闻言大喝:“可快住嘴吧你们!后宫不得议政,这是我们大宁朝开国时就定下的规矩,你们公然在这里议论前朝,那可是砍头的大罪I”
是原先沈美人身边的宫女静安,如今的静妃。
静妃站在几步处,脸色铁青。
几个宫妃品阶都比她低,不过因为静妃当初飞速晋升之后皇帝就不怎么重视她了,近来又被昭贵妃那边的人拉去了全部心神,静妃隐隐有失宠的样子,这几个宫妃当中就有一个刚被皇帝翻了牌的昊昭仪。
昊昭仪出身一般,父亲只是兵马司的一个小官,她进宫五年了还是个才人,她本来以为自己此生无望了,没想到皇帝突然翻了她的牌,还连续三天都歇在她的院子里,这几天赏赐流水一样往她院子里送,可以说是圣眷正浓。
听闻静妃的训斥,昊昭仪也有点害怕,她差点跪下来了,但是左右都是这几天捧着她的宫妃,如果她在静妃这里认低伏小,以后她们会怎么看她?还会把她捧着吗?不会的。她们只会私下嘲笑她。
昊昭仪脑子一热,立即出言顶撞静妃:“静妃姐姐不要动不动就往妹妹头上扣帽子,我们几人只是在闲话趣事,哪来的议论前朝?你无凭无据的不要血口喷人啊。几位妹妹,我们刚才议论了吗?”
几人一起揺头,笑嘻嘻的:“没有啊,一定是静妃姐姐听岔了。也对,皇上都有段日子没去静妃那了,只怕是连她是谁都不记得了吧?静妃姐姐,你想要耍威风,也得换个人去找啊,昊昭仪可是皇上的心头宝,你现在无端朝她泼脏水,你就不怕她在皇上那告你的状吗?”
“就是,让皇上治你的罪,降你的品阶,将你打入冷宫,这辈子都不能出来!
昊昭仪原本有些心虚,刚才那话也是头脑一热,话说出口就后悔了,这时被同人一拱,她又有底气了,说:“静妃,我喊你一声姐姐是因为你品阶比我高,可不是因为怕你,你要是再朝我泼脏水,等皇上来了,我一定请皇上替妹妹我讨个公道I”
静妃被气得满脸通红,这时突然一道男人走了起来:“孤来了,昊昭仪要怎么告静妃的状?来,好好给孤讲讲。”
也不知道皇帝是什么时候来的,又听到了多少,竟是一个人都不知道。
昊昭仪当下就软了腿:“皇上,臣妾,臣妾知罪!”
另外几个宫妃更是身子只抖,刚才挤兑静妃时倒是伶牙俐齿,这会一个字也挤不出来,脸色比纸还白,要不是强自撑着,只怕有几个都要当场晕过去了。
静妃也要跪下,但身子才刚一矮,皇帝就将她拉到了怀里,安抚地拍了拍她后背,沉声问昊昭仪:“孤问你呢,你打算怎么告静妃的状?”
“臣妾知错,请静妃娘娘大人有大量,原谅臣妾的这些贱嘴。皇上,臣妾读书不多,平时经常说错话犯蠢,请皇上和静妃娘娘给臣妾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昊昭仪不停磕头,其他人有样学样,把额头都磕出血了,静妃和皇上没说停,她们就不敢停,若是擅自停了,那她们的呼吸也该停了,人生也该停了。
皇帝看着静妃。
当初当宫女的时候脸就是圆圆的,当了宫妃后吃得好了,脸更圆了,瞧着比实际年龄更要小上几岁,又是从宫女上位的宫妃,除了品阶,身上就没有任何一样能压得住其他人的地方,此刻涨红了脸,黑葡萄似的眼睛里蓄满了眼泪,又不敢掉下来。
皇帝想,他记得她在沈宜笑那宫女的时候,人很爱笑,当初他特意挑了她,也是因为她笑起来能让人感觉到开心,没想到她当了宫妃,反而笑容一天天少了,除了他不再去找她之外,想必也是因为她自己无力应付这些后宫嫔妃的捧高踩低吧。
静妃的悲伤,皇帝想,自己得负大半责任。
皇帝拥着静妃,一面安抚着她,一面扭头问高公公:“高公公,后宫不得妄议前朝,一旦违反,该作何惩罚?”
“回皇上,按照大宁律例,后宫罔议朝政,罪该当斩。”
“既然大宁律例如此,那就斩吧。”
“来人,将她们送到宗人府!”
昊昭仪身子一软晕了过去,像死狗一样被拖了下去,其余人也傻眼了,一个劲地哭求,最后也被拖走了。
静妃浑身冰凉,她看着皇上:“皇上,臣妾,臣妾……”
就这么晕了过去。
静妃醒来时是在自己的房里幽兰院,跟先前裙瑶公主所住的梅院相隔不远,梅院梅花开放的时候,她还能闻到那头传来的冷幽梅香,不过此刻不是梅花开放的时季,她却也闻到了梅花的香味。
原来她被皇帝拥在怀里,那股梅花香,是皇上身上的味道,再看跟前太医、宫女、太监跪了一地,静妃愣住:“皇上,臣妾这是怎么了?”
皇帝心疼了:“傻姑娘,你有喜了,都两个月了,这么大的事,你就打算藏着掖着,不告诉孤?”
“臣妾有喜了?可臣妾,臣妾自己都不知道。”
太医就说,静妃小时候落水寒到了身体,导致月事不准,又从小就干重活,身体看着壮实但其实很虚,太医说,静妃想要这个胎儿平平安安生下来,那就是好生养着,但又不能大补,因为虚不受补,而且胎儿太大,到时候生产会不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