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山庄内来来往往的那么多人,沈漓就觉得很是头疼,忍不住闭上眼,揉搓着发疼的眉心。
这个况沉御,真是会给她添麻烦。
思索了片刻,又看向小七,“去请东家回来,我有事要与他商量。”
晓得事情的严重性,小七连忙往外跑,一刻都不敢耽搁。
在来的路上,容玉已经知道了来龙去脉,一进门便率先开口。
“我已经派人去和四哥谈妥了,立刻派人将邓婕妤送回宫中。”
闻言,沈漓才算是放心。
将契书放在一边,冷眸直勾勾盯着他,“你知道他将邓婕妤带来山庄,并藏匿于房中?”
容玉苦笑一声,“我若说此事并不知情,你会相信吗?”
他是知道四哥带了个女子进庄,却并不知,那人就是邓婕妤。
若早知道是她,是万万不会让四哥如此胡来的。
“我为何不信。”
看了一眼身旁的位置,示意他坐下,沈漓淡淡的看向他,“说说吧,这个邓婕妤究竟是什么底细。”
“说到这个邓婕妤,那又是一桩伤心事。”
原来,那邓婕妤之前不过是小小一宫女,贴身伺候柔妃,后来况沉御摔断了腿,就被拨到他身边伺候去了。
女的柔情似水,男的俊朗有才,时日一久暗生情愫不是没有。
况沉御身有残缺,在后宫自然不得重视,他便想着以此为由娶了邓婕妤。
可天有不测风云,一日在服侍柔妃进药的时候,恰好皇帝喝醉了,将其强夺了去,事后随便封了个婕妤敷衍了事。
皇帝是舒坦了,只是可惜了一对有情人。
最为讽刺的是,皇帝只要了她这么一次,从此再也没宣她侍寝,就算见了面,也只当她是从前的小宫女。
“原来如此。”
那邓婕妤还真是可怜,从此只能老死宫中了。
忽的想到了什么,沈漓猛然看向他,“那么昨夜……”
“你放心,他们什么都没发生。”容玉叹了口气,“四哥纵然心中有她,可也是谨遵礼制,两人从未有过逾矩的举动。”
“我倒不这么觉得。”
他今日能将人领出来,那便是动了心思的。
翻开契书继续瞧着,凉凉的开口:“你们男人心里的那点小心思,又能瞒得过谁?”
语毕,夹了一眼容玉,冷哼了一声,迁怒意味很是浓厚。
见状,容玉连忙为自己喊冤,“我可没有小心思!”
“当然了,我的小心思只对你。”容玉呵呵笑了起来,优哉游哉的揺起了扇子,“以前在吉阳,若是我能大胆些,怕是你早就嫁给我了。”
何至于让他等了那么久。
唉,只可惜,那个时候的他有贼心没贼胆啊!
“哼!”没好气瞥了他一眼,沈漓低头看着契书,“那时候你若是敢动手动脚,我下手可是绝不留情。”
毕竟,那时候还没对他动心思。
他要是敢对自己动手,那就是想尝尝孟婆汤是什么滋味儿了。
“所以,况沉御这么多年未曾纳妃,是因为邓婕妤喽。”
“也不尽然。”
端起茶盏喝起了茶,容玉慢条斯理的开口,“大约,是没遇见真心喜欢的吧。”
想要遇到一个与自己心意相通的人,实在是有些难,就像他与沈漓一般。
人海茫茫,若非他执意离宫留在吉阳,两人也不会遇见,说来一切都是缘分所致。
“真心?他有那个东西吗?”
不是沈漓看不起他,而是况沉御那个人实在是心眼忒多,压根就看不到他的真心。
“我倒是觉得,日后哪个女子嫁给了他,才是真真的倒霉,因为啊,后半辈子就只剩被算计的份儿了。”
连亲兄弟都算计的人,还有什么是不能算计的?
“瞧你这话说的。”容玉瞥了她一眼,后又笑了两声,“我爱听〜”
见她一直盯着手里的契书,容玉不禁多看了两眼。
“你这又要收购哪家的铺子?”
那日让人查了一下产业,可将容玉给吓了一跳,没想到,他娶得夫人还是一位女诸葛。
在她手中,两人产业已翻了数倍。
怪不得每日她都捧着账本子,恨不得睡觉都在看。
“不是收购,是想将几间铺子给卖出去。”
这句话引来了容玉的兴趣,“哦?咱们家还有赔本的买卖?”
那可真是件稀奇事儿了。
对于他诧异的口气,沈漓感到好笑,“咱们又不是财神,也不是行行精通,自然会有亏本的。”
她售出的那几间铺子地段不是很好,倒也不是不赚银子,只是难以再有大的进步了,倒不如卖出去省心来的干脆。
“一切都听夫人的。”
他只要打理好手里的生意便好,家里的一切,都听她的。
此时,昊刚从外面走了进来,“东家,人已经送回去了,好在瞧见邓婕妤的人只有三两个,都已经封好嘴了。”
“那就好。”
“另外,四皇子要见您。”
笑眯眯的起身,伸手掸了掸衣裳上的灰尘,容玉大步流星的向外走去。
况沉御站在院中,望着头顶上的梧桐树,飘渺目光不知在想些什么。
等容玉倒的时候,就看到他一副远眺的样子,更像是在睹物思人。
撩起衣袍在石凳上坐下,容玉为自己倒了一杯茶。
“今儿个怎么想起见我了?”
回头望着优哉游哉喝茶的人,况沉御久久未曾言语,深沉目光透着冰冷。
“大多时候,我都是羡慕你的。”
小小年纪就那么勇敢,离开皇宫后就再也不曾回来,享受了多年的海阔天空。挑眉瞧着他目光中的艳羡,容玉展开折扇,慢条斯理的揺动着。
“若是可以,你也能选择这样的生活,只是你心里有舍不得放下的东西罢了。”
那个地方有太多的不舍,可是,有舍才有得。
“说的是,我是有太多放不下的东西,做不到你那样的洒脱。”
无论是母妃,还是他心中想要做的那件事,都放不下。
“例如,邓婕妤?”容玉挑眉一问。
沉默良久,况沉御笑着揺了揺头,澄澈目光只有淡淡的惆怅。
“我与她的那段情早已是过眼云烟,此番带她出宫,不过是看她在宫里无所依,想让她看看外面的世界罢了。”
“是吗?”
面无表情晃动着杯盏,容玉侧头看她,“若当真无情,那红玛瑙的信物,又怎么会在她身上。”
“就算是,作别的最后一点心意。”
在她收下那东西的时候,两人之间的那最后一点情意也没了。
“与其说我们两个心意相通,倒不如说是在冰冷的宫里寻一份相互的慰藉罢了。”
随时时间的流逝,有许多事他都看淡了。
如今再从头看去,两个人的相爱不过是在冰冷中相互慰藉的炭火,支撑着他活下去的信念,也是支撑着她的最后一点温暖。
现如今过了那么多年,两个人都该找寻生命中最为重要的部分,而那份感情,也该消失了。
“既然想通了,又为何要见我?”
“只是忽然想找个人喝酒。”
而他是脑海中浮现的第一人。
静静望着他脸上的惆怅,容玉笑了笑,收起手里的折扇朝一旁的小廝招手。
“去将我酒窖里的好酒拿出来。”容玉笑着将茶水倒掉,直接以茶杯代替酒盏,“今天便宜四哥了,那坛酒我本来是打算留给岳父的,日后,你可要赔一坛更好的酒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