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没精打采的朱静被哥哥朱林拽回家后,连早饭却没顾得上吃,背上书包,拔腿就朝学校跑去,她要把同学家里昨晚发生火灾一事,尽快告诉班主任老师,相信学校绝不会见死不救。
八点三十分,朱静跌跌撞撞到了教室门口,她猛地推开教室大门,定神一看,仅有七八个同学正在朗读课文,便急匆匆朝班主任老师的办公室跑去。到了张老师窗前,只见张老师正在批改作业,满头大汗的朱静气喘吁吁地喊道:“张,张老师......!”
“什么事?进来慢慢讲。”张老师手中的笔悬在空中。
“扬子哥,不,郑义风家遭火灾啦!”
“什么?你说什么?”张老师“噌”地站了起来。
“义风同学的家昨晚遭火灾啦!”
“有没有人员伤亡?快说呀?!”
“还好,没有伤亡,郑伯伯只受点轻伤......”
张老师双眼惊愕地盯着窗外,眼神忧郁,自言自语地说:
“屋漏偏逢连夜雨......唉!不行我得找校长......”
说罢,将手中的红色圆珠笔往办公桌上一掷,朝门外走去。朱静转过头,目送着张老师的背影,直至背影消失后,她才离开张老师的窗前。
下午,天空下起了毛毛细雨,扬子和家人正在清理废墟,付冬冬怯生生地来到扬子家的院坝中央,东瞅瞅,西看看,问扬子:
“你的老汉在吗?”
“在医院,你怎么没上学?”扬子肩扛着一根碗口粗的横梁,若有所思地问道。
“我有点怕你的老汉,对了,我们班主任老师下午号召我们给你家捐款,我还捐了一块钱呢。”
“昨晚发生火灾,你不知道?为啥子不来帮我家灭火,就算你不敢上房灭火,总还可以照看我家的两头大白猪,不然,我家就不会丢猪了!”扬子十分生气。
“你家猪丢了?”付冬冬疑惑地问道。
扬子说:“丢了一头,到现在还没找到。”
“昨晚我与金花正在做饭,外面传来‘噼噼啪啪’的响声,还有人们的呼喊声,急忙跑出来一看,发现你家房顶上火光冲天,我当时就吓得双腿发抖,根本就不敢靠近。不过你放心,下次要是你家再着火,我肯定有胆量来救火的。”
“放你娘的屁!你家才着火呢!”扬子愤怒地骂到。
付冬冬说:“对啦,你家丢的是什么猪?”
扬子说:“白色的,大约有80来斤,狗胆包天!明知道我舅舅在成都部队当官,也敢偷我家的猪。”
付冬冬说:“记得当时我和金花跑出门后,社员们都在观看大火时,只见郑天财(字仲皆)鬼鬼祟祟地牵起一头白猪回了家。当时还以为你家着了火,他暂时帮你们看管,我十分纳闷,这郑家两兄弟又是多年的死对头,竟然在一夜之间关系改善了?真他娘的不是东西,趁火打劫。扬子,改天我们合伙把郑瓜揍一顿,你看如何?”
扬子说:“为啥子要揍他?”
恰在这时,不远处传来金花的喊叫声:″冬冬!回家吃饭啦!”
付冬冬听到妹妹的喊声,径直朝自己的家中走去。
付冬冬离开后,扬子坐了下来寻思着,付冬冬这个人从来不撒谎,应该说的是真话,问题是现在这头猪又在什么地方呢?捉贼要捉脏,万一他郑天财将猪转移了呢,自己马上去郑家大摇大摆去搜查一番?不行,凭两家目前的关系,很可能被拒之门外,听说这么做是违法的,而且太鲁莽,还会打草惊蛇,怎么办呢?
正当扬子左思右想,仍然想不出来更好的办法时,只见一群十一二岁的小学生正在隔壁郑天财家门前宽阔的坝子里兴致勃勃地踢着毽子,嘴里还哼着歌谣:
深挖洞,广积粮,不称霸来不称王。
号华夏,召神州,打倒美帝和苏修。
伊尔哟,伊尔哟,咿呀伊尔哟......
扬子看着这群小伙伴无忧无虑地娱乐着,好不羡慕,他看着看着,突然之间计上心来。于是,凑上前去蹲下身来,对其中一个小男孩说:“白冬瓜,帮哥一件事,帮成了改天我买叶耳耙招待你们,如何?”
小伙伴们停止了娱乐活动,异口同声地答道:“好哇!”
扬子说:“等我离开后,你们就假装上厕所趁机溜到郑叔家的猪圈内,看清楚都有几头猪,特别是有没有白色的猪,看完后回来告诉我,记住没有?”
“记住啦!”一群小朋友回答完后就跑开了。
大概五六分钟后,小朋友们争先恐后地围在扬子的周围告诉了扬子,郑天财家共有三头猪,两头是黑色的,一头是白色的,分别圈在两个猪圈内。扬子还是不放心,又带着小朋友们看了看此刻正拴在院坝西侧的桃子树下的另一头白猪,当小朋友们回答说两头猪一模一样后,扬子才放心地打发了小朋友们。十分兴奋的扬子一刻也没有停留,很快将这一新发现告诉了正在房后忙碌的母亲。郭英听完扬子的讲述后,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若有所思地盯着房后的一片郁郁葱葱的竹林,自言自语,咬牙切齿地说:“趁火打劫!”
恰在这时,扬子指着池塘方向说:“婶,义宝到家啦,一定是回家拿医疗费的吧?”
"走,回家。” 郭英说罢,二人这才回到家中......
三
清明节这天上午,天空灰暗,毛毛细雨下下停停,灾后重建工作正紧罗密布地进行着。火灾现场已经不再是灰尘满地,凌乱不堪,灰烬与杂物已经清理,农具家具摆放有序,帮忙的社员们有的挥舞着斧子,正剥离圆木身上的树皮,有的正前俯后仰有节奏地拉动着长锯,加工着木材;陈木匠一手端着墨斗,一手提起绷紧的黑绳,正在圆木上弹下黑线,为下一步加工做准备,扬子站在李子树下一张旧方桌旁,手拿着一块比火柴盒还小的桢楠材质的长方形小木块,正在一块砂纸上打磨,时不时将小木块举在眼前,仔细打量一番,他要将小木块雕刻成一匹飞奔着的小马,在合适的时机作为信物送给自己喜欢的人。这时,他一边打磨一边琢磨着,几天没见到静妹妹了,她为什么不上扬子家来看看扬子?明知道扬子已经落难,该不会是付冬冬这小子趁此机会见缝插针,赢得了她的芳心?
就在扬子心神不定之际,王队长手中握着一把黑色小伞,腰间挂着长烟袋,突然出现在李子树旁边,挥舞着大手,对扬子喊道:
“扬子,怎么不上学啦?”
没等扬子开口,正在整理义兰(郑天贵的二女儿,76年失踪)留下的衣服的郭英,突然从院子西侧一旧衣柜旁走了出来,说:“队长!你来得正好,我正有事找你呢!”
“观英婶,我来看看你们有没有急需解决的困难。”王勇队长双眼来回扫视着院子内,“还是好人多啊!周会计正在公房的走廊上登记社员们的捐款!”
郭英领着王队长,来到院子东侧一新搭建的茅草房旁边停了下来,便把白猪丢失的经过和扬子如何找到白猪下落的过程,一五一十向队长讲述了起来,说述完后,气愤地说:
“这种行为就是趁火打劫,队长一定要为我们讨回公道!”
王队长听后凝视着前方若有所思地说:“你说的都是事实?”
“当然!”郭英不假思索地说。
王队长大嘴一张:“两头猪是一样大的?”
“大小肥瘦几乎一模一样,都是白猪。”扬子插话说。
王队长说:“那好,快找来杆秤,把你家这头猪秤一秤。”
扬子又从鸡舍上方找来杆秤,母子两好不容易才把自家这头猪四脚捆绑后过了秤,掌握了白猪的重量后,郭英才一瘸一拐来到队长面前说:“78斤半”
王队长说:
“好,我们这就去郑天财家,太他娘的不厚道啦!”
扬子带上绳索,三人一前一后跨过一排水沟,来到郑天财家的走廊上。此刻,一位50来岁小眼睛方脸短发,头发花白的老太太独自一人正坐在走廊的墙根下,缝补着衣服,她就是郑天财的老伴马玉英。队长开门见山地说:
“玉英婶,天财叔在吗?我看看你家养了几头猪。”
“坐吧!他挑水去啦,一会儿就回来”马玉英刚说完,王队长直奔郑天财家的猪圈房,扬子母子两面无表情,双双站在马玉英的斜对面,默不作声。马玉英见队长朝自家的猪圈房走去,神情开始不安起来,仍旧缝补着手中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