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条街全都因为头顶悬挂的灯笼而灯火通明,但四通八达的巷道却是黑暗阴森的。
四个男人走在巷道里,做贼心虚一般时刻警惕着四周的动静。
其中一个低声抱怨道:“这李掌柜怎么在今天给人?到处都是人,一个不小心就会被人发现。”
断后的人不时回头有没有被跟踪,闻言也跟着低声说。
“也不知道衙门的人有没有安排人巡逻,要是被逮,咱可都完了。”
“都闭嘴!”
领头的呵斥一声,说:“今天外来人多,尤其女人孩子,是最容易得手的时候。”
“衙门那群饭桶估计也都在逛庙会呢,谁有空巡逻?咱动静小点,谁能注意?”
四人不再说话,七拐八绕,来到了一处院子的后门。
后门已经停了两辆驴车,全都装着十多个大木桶,两个男人站在驴车旁边,低声说着话。
背后不远处的巷道里一前一后站着两个人,正是找过来的余烟和江霆。
余烟死死盯着那边,用气声说:“人贩子,驴车上的木桶有问题。”
江霆低低“嗯”了一声。
“你说江溪有没有可能也被他们带走了?”余烟回头。
江霆:“有可能,跟上去看看便知。”
那边几人交接结束,四个男人分开上了驴车,赶着车慢悠悠走了。
余烟转身要绕路跟上,然而就在那一瞬间,门口的男人中有一个转过了身,余烟迎着月光看清了那人的脸。
是李氏酒楼的掌柜李四!
余烟猛的抬手抓住了江霆的袖子:“是李四!”
江霆也停住了动作,只听那边李四突然加大了声音斥道。
“她就算傍上了罗木又怎么样?过了今夜,她永远都找不到那小妮子!”
只这一句话,一瞬间,所有的细节都连接上了。
李四就是那个戴兔子面具的人!他记恨她之前在李氏酒楼的所作所为,正好逛庙会的时候又碰到了她们,遂心生歹意,把江溪绑走报复余烟!
余烟怒火中烧,恨不得冲过去把李四弄死。
江霆当然也听见了那句话,他眯了眯眼,按住了余烟。
李四明显很生气,依然没压住声音:“地窖里还剩下几个,过两日 你把她们送走。”
说完,进了门,剩下的人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才转身离开。
余烟当机立断先去截停驴车。
今日进出大安县的人实在太多,压根没人注意两辆装满大木桶的驴车。
余烟和江霆装成赶路的人,远远的跟在后面,像一对平常小夫妻,边走还边说着庙会的热闹,没有引起驴车上人的注意。
这条路余烟没走过,江霆低声说:“往前有四个村子,再走就是郡城。”
所以这里人的目的地大概率是郡城。
郡城又是比县城大好几倍的地方,人口往多了算能有万万之数,也就是十万。
繁荣程度也不能与之相比,江溪要是真被卖到郡城,就算人贩子的生意线只有渔郡,他们寻找江溪也犹如大海捞针。
到时报官压根没用,人贩子的生意千百年来都无法彻底根除,其中必然有贪官污吏从中渔利和庇护。
朝廷律法森严,贩卖人口是大罪,抓到就是诛九族,谁也不愿意被挖出来,那么只好拼命捂住。
所以必须在他们到达目的地之前截停。
余烟问:“这段路你熟吗?”
江霆顿了顿,道:“不熟,认路。”
约摸过了半个时辰左右,前方出现了一个村庄,驴车没有进去,而是继续上路。
余烟和江霆面色如常走在路边,跟驴车错开时甚至还在演戏。
余烟:“累死我了,终于快到家了。”
江霆:“还是太远,下次还是坐车,不用省钱。”
余烟哼了一声:“一文是钱,十文更是,能走当然不能花这个冤枉钱。”
这对话跟平常夫妻也没什么两样,驴车上某个一直注意着两人的男人终于正了脑袋,不再怀疑。
进了村子,余烟才狠狠松了口气。
幸好江霆背着背篓,里面还有买的东西,更像是去了庙会回来的小两口了。
江霆低声道:“再往前一段有一个破庙,他们应该会在那歇一段时间。”
余烟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白日里赶路虽然比较正常,但是木桶里可藏着人呢,若是发出点声响被人听见,只怕要不好。
因此这些人应该会多走夜路。
江霆带着余烟出了村子,进了路边的林子,借着月光在落满树叶的林子里行走。
余烟走不惯这种路,江霆人高腿长,经常上山,走的很快,余烟怕拖后提,好几次差点滑倒。
在余烟第五次差点摔倒,被江霆抓着胳膊扶住后,江霆拧眉冷声说:“你太慢了,回方才的村子里等我吧。”
江霆语气不好,余烟听着,知道是自己拖后腿,但还是不愿接受。
江溪是在她眼皮子底下被带走的,不管怎么说,她都要亲自找到江溪。
吸了口气,余烟说:“我跟在后面走,你不用管我跟没跟上,我不会弄出什么动静,也不会趁机逃跑。”
余烟刚花了巨资买地,还请人种地看地,当然不会逃跑。
江霆沉默,抬脚走在前面,默认了余烟跟在后面。
约摸过了两刻多,江霆停住了脚步。
彼时余烟为了跟上以及避免摔倒,已经走得满头大汗。
不远处,就是背靠山林的破庙。
这座庙以前估计香火不错,有围墙,还有前院和后院,余烟和江霆就在旁边的小山坡上,一眼就能看见破庙前后院的光景。
驴车停在后院,重叠的木桶被搬了几个放在地上,柴房门口站着一个男人看守。
江霆:“他们打算在这过夜。”
余烟:“那些孩子应该在柴房里。”
柴房门口,老四阴着脸啃吃冷硬的大饼。
他们四人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老四最小,经常被三个哥哥使唤。
赶了一个多时辰的路,他也累得要死,结果还被老大叫来看着里面的小崽子,他不爽得要命。
忽然,老四听见一声很轻的落地声,他下意识回头——
“咔。”
眨眼的功夫,一只手伸过来掐断了他的脖子。
老四睁着眼睛,死不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