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晨光初乍,当温暖的光线直直地照射到楚御泽脸上时,清璃早已经起床给村民们煎药了。
楚御泽望了望四周,却惊讶地发现村庄里原本面无血色的村民经过一夜的调息,似乎都恢复了正常的脸色。
有一些恢复得快的,都能不用人搀扶,可以自己走路了。
他急忙起身,走进屋子里去找清璃,却见她正在给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扎小辫子,梳头的动作温柔又细心,脸上的笑容温暖得像是盛开的鲜花,让人心生欢喜。
“好了,这么一打扮,是不是漂亮多了?”
那小女孩欢喜地照了照镜子,回过头来奶声奶气地对着她说道,“好漂亮,谢谢姐姐。”
清璃脸上的笑意更甚了,“不客气~快去给你娘看看吧!”
“嗯!”
小女孩应了一声,蹦蹦跳跳地就跑出了屋子,朝着一个坐在屋子外的妇人跑了过去,母女俩有说有笑地聊着天。
看着这一幕,楚御泽也不由地深感欣慰。
他缓缓地走进屋里,对着清璃笑道,“没想到你来这里不光学会了救人,还学会了给人家小姑娘扎头发嘛。”
清璃正聚精会神地看着锅里沸腾的草药,没想到楚御泽却忽然走了进来,吓得她浑身一颤,那握着盖子的手也忘了及时收回来,一个不留神就被滚烫的药水烫了一个深深的疤。
“哎哟!”
她忍不住惊呼一声,急忙把手收了回来,正想放在嘴边吹一吹,身旁的某人却先她一步,一把拉过她的手放到自己的嘴边,小心翼翼地吹了起来。
清璃被他这么一弄,反倒忘了手上的烫伤,呆呆地站在那里不说话。
楚御泽一边心疼地替她吹着伤口,一边自顾自地说道,“都是我不好,不该趁你煎药的时候突然打乱你的思绪,否则也不会被烫伤了。怎么样,疼不疼?”
可是过了好一会儿,他都没有听到清璃的回答。楚御泽眸光一滞,忽然明白了自己的举动有多么的不符合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
于是,他尴尬地松开了清璃的手,站在一旁低着头,慌乱的眸子不知道该往哪里看。
清璃见他如此惶恐,自己反倒憋不出笑了出来。
“我没事,你不用那么紧张。今天村民们都好了一大半了,就连最小的那个小女孩也已经痊愈了。我看她头发乱糟糟的,就顺手给她扎了个辫子。怎么样,我手艺不错吧?”
楚御泽见她还有心思开玩笑,料想她也的确没有介意刚才的事,心下也就宽慰了许多。
“来,我给你涂点烫伤药。”
来这里一段时间,现在对于处理伤口这类小事情,楚御泽已经可以单独处理得很好了。
所以不多一会儿,他就熟练地给清璃上好了药,又用干净的纱布给她包扎好了伤口,才放心地让她继续煎药。
“这次出来救治村民,你可是大功臣呢!等我们回去以后,我一定向父,哦不,向我爹好好说说,让他赏赐你一些上好的珠宝。”
清璃拿着蒲扇,细细地扇着炉灶,头也不抬地答道,“救治百姓,本就是我们该做的事嘛,若是最后要了封赏,那岂不是成了别有居心了?你要是真心想感谢我,等回去以后,就给我多做点好吃的吧!”
楚御泽挑了挑眉,“没问题!不过我一直在想,这件事要不要上报给我爹呢?毕竟林木镇出了这么大的事,朝廷不能一点都不知情啊。”
清璃手中的扇子忽然一顿,低垂的眼底涌动着一抹复杂的情绪。
按常理来说,百姓有难,朝廷应该及时派人来调查,可是从这些村民的脉象上来看,他们中这毒瘴之气已经半月有余,可皇宫里却毫不知情,想来必定是有人故意拖延此事。
若是就这样告诉皇上,就凭那些凡夫俗子,又如何能对抗得了这种毒瘴呢?
现如今还没有查清楚这些毒瘴的来源,若是那些士兵来此,也遭受到了毒瘴的侵袭,那可就不好处理了。到时候无端引起京城百姓的恐慌,只怕更会给暗中施毒者带来可乘之机。所以,还是先不要让朝廷知道吧。
“依我看,如今这些村民都已经渐渐复原了,并且这种病状只有林木镇才有,别的地方都还算是安全的,证明这种病毒并没有传染性。如果我们告诉你爹,士兵出动,无意间却引起了京城众人的恐慌,那只怕对百姓不利啊。”
“好在如今病情已经得到了缓解,朝廷也并未知情,一切倒也算是虚惊一场,相安无事。我想,为了防止民心动荡,此事暂时还是不要告诉你爹吧。”
楚御泽凝神想了想,认为清璃的分析也的确在理。
“你说的也对,从长远的角度来想,的确不能鲁莽行事。那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回去以后不到万不得已,我们都不要说出来,以免被那些怀有异心的人暗中听了去,在民间四处传播谣言,那我们做这一切,可就南辕北辙了。”
清璃点点头,“嗯,我明白的。”
于是,两人又继续马不停蹄地忙碌了起来,依旧悉心照料着村里的百姓们。
到了傍晚时分,村民们大多数都已经恢复了正常,和平日里几乎没有什么差别了。看着大家脸上真诚的笑容,楚御泽忽然觉得,所有的努力都值了。
夜幕降临,天空又黑了下来,可是村庄里却不再像昨日那般阴森冰冷,取而代之的是到处都响起了村民们说话的声音,以及年纪尚幼的孩童们嬉戏玩闹的画面。
那原本黑漆漆的屋子,如今也挨个挨个地点亮了灯笼和烛光,灯火交汇的暖光投射到道路的两侧,给凄冷的茅屋增添了几分热闹的氛围。
村民们热情地从自家屋子里端来珍藏已久的瓜果以及点心,然后自发地往清璃所在的屋子里送过去。一会儿的功夫,桌子上就挤满了各色农家杂食,看得人眼花缭乱。
“大叔大婶,你们不用这么客气的,我们只不过是尽了一份小小的心意罢了。”
“姑娘,这些天要不是你和这位公子不分白天黑夜地照顾我们,我们这些穷苦的老百姓早就死在这儿了。我们林木镇穷,没别的好东西,这些东西就算是我们的一点儿心意,你们就收下吧,不然我们心里可不安哪。”
“是啊是啊,你们可是我们林木镇的大恩人,这份情我们永远都不会忘的!”
“来,我们给恩人磕个头!”
一时间,屋子里黑压压的一群人全都跪了下来。清璃和楚御泽对视一眼,连忙将众人搀扶起来。
“大叔大婶,你们太客气了。我们来救你们,本就是应该做的。我也是个流浪出身的人,知道你们都不容易,所以才会不计后果的帮助大家。如果你们因此而觉得欠了我人情,那我们可就好心帮了倒忙了。”
楚御泽点头笑道,“是啊是啊,我们做这些,本就是心甘情愿的,没有谁欠谁的。只要看到大家都平平安安的,那我们就算没有白忙一场。如果你们真的想感谢我们的话,那就跟我们聊聊家常吧!”
众人听了,不由地面面相觑,而后又都感激地笑了笑。
清璃走到桌边,望着大家笑道,“来,大家大病初愈,正是值得庆贺呢,我们一起吃东西庆祝庆祝,总好过我们两个单独吃吧?”
“对对对,大家一起来吃吧!”
村民们见他二人如此热情亲和,便也不好拒绝,纷纷围着桌子坐了下来,一人一句地聊起了林木镇里发生的故事,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最淳朴的笑容,看得人心里暖暖的。
楚御泽第一次感觉到,没有了皇宫里那些戴着面具的趋炎附势的笑容,这些百姓的笑容才是那么地打动人心,那么地真诚朴实。
他默默地注视着和村民们聊得火热的清璃,不由地嘴角微扬。
这一切的变化,都是因为清璃的出现,才让他知道人生不止是枯燥乏味的宫廷生活,除了皇宫以外,其实还有很多他从未体验过的真实和美好的际遇。
好在他知道的还不算迟,好在他经历这一切的时候,身边有她相陪。
这一夜,清璃二人在村民们的陪伴下,渡过了一个热闹而有趣的夜晚。大家亲切得像是一家人,围在一起说说笑笑地聊了一整夜,彼此间仿佛相识了一辈子,没有隔阂,没有猜忌,有的只是发自内心的微笑,和说不完的故事。
第三日一大早,清璃便收拾好了行装,准备和楚御泽离开林木镇了。
出发的时候,村民们都自发地跟在他们身后送行,那依依不舍的目光看得她几度想要落泪,但最终都还是忍住了。
离别时刻,她不想看到大家都哭作一团。
“好了,大家都别送了。这几天的相处,我很开心,感谢大家的热情招待,以后有机会,我会再回来看你们的。”
其中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奶奶拄着拐杖走到她面前,泪眼婆娑地说道,“姑娘,你是个好人,希望你和身边这位公子百年好合,永不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