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珠见宋凡星始终眉头紧锁,不禁柔声劝道:
“你别担心,回去问问钟青不就都清楚了?我觉得他不会干出那种事的。”
景殊冷笑一声却没说话。
陶不然一口咬定假交子是钟青的,凡珍阁又确实在上月大批量采买粮食,经手人正是钟青,各种证据都指向凡珍阁。
如今凡珍阁幕后老板查到了自家身上,他倒要看看这事他打算怎么办。
“凡珍阁从来没有用过假交子,我相信钟青也不会,这其中一定另有隐情。”
宋凡星像是对甄珠说话,目光却直直望着陈景殊。
景殊无所谓地耸耸肩,懒洋洋地道:
“口说无凭,知人知面不知心。”
“你!”
宋凡星被气得脸色涨红说不出话来。
甄珠瞟了眼景殊,语气格外严肃,
“既然要查,就清清楚楚客观理性的查,如果凭陶不然几句话,就给钟青和凡珍阁定了罪,只会耽误时间。”
“自然。”
景殊应着,嘴角却浮出一丝笑意。
甄珠看着景殊掩不住的得色,心里为宋凡星捏了把汗。
宋凡星早就把凡珍阁交到了钟青手里,对他极为信任,对钟青的所作所为极少干涉。
如果钟青真做了那样的事,宋凡星一定会很失望吧。
回到宋宅时,天已经蒙蒙亮了,甄珠想着事情的前前后后迷迷糊糊地睡去,好不容易睡踏实了,却被一阵捶门声惊醒,门外是一脸严肃的江离。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这次江离却没有比划什么,只是拉起她的袖子将她拽到了宋凡星门前。
宋凡星的门已经被手腕粗的铁链锁住,就连窗子也被锁得严严实实。
“甄珠,是你吗?”
宋凡星有些焦急的声音从门缝中传来。
“陈景殊干的?等我找他去!”
甄珠气得七窍生烟,随手拔起一株花树就要走。
宋凡星从门缝里看她这个架势既心疼又好笑,连忙道:
“等等!甄珠,你听我把话说完。”
“还有什么可说的!他这么把你锁上是几个意思?当你是嫌犯?我跟你说,他就是欺负你老实,看我怎么收拾他!”
甄珠比自己受了委屈还生气。
“其实这样也好,毕竟牵扯到凡珍阁,我应该避嫌的。当务之急是保住钟青,我担心陈景殊已经找到他了。”
“钟青?他不是去隔壁州了吗?”
“如果只是让我避嫌,陈景殊大可以昨晚回来就把我锁住,可他刚刚才动手,我怀疑钟青已经回来了,或者,他派人将钟青押回来了。”
“我知道了,我这就去救他!”甄珠豪迈地道。
“等等!”
宋凡星无奈地拍着门板,将甄珠引到门前低语一阵,才终于放心地叫她走了。
可甄珠还没走几步,就又被他叫住了。
“又怎么了?我再不去钟青怕是要屈打成招了。”
“甄珠啊,换件衣裳再去。”
甄珠低头一瞧,这才想起自己只穿了一层亵衣。
一旁的江离也忽然意识到这点,连忙捂住眼睛,谁料头上却遭了一记暴击。
“都看了这么半天了,还捂什么捂,装模作样。考验你的时候到了,带上家伙,不用手下留情。”
江离郑重地点点头,比划道,我一定保护好你。
甄珠却白了他一眼,扔下花树往房间走去,
“用不着,护好你自己就行了。”
景殊正悠悠地喝着茶,欣赏着钟青身上新出的几道鞭痕,忽听门口一阵巨响,暗处的碧水冷声道:
“是甄珠。”
青山看着已经不省人事的钟青有些忐忑。
甄珠向来护犊子,看见钟青这个样子,怕不是要闹翻天。
于是问:“要不先给他穿上衣服?”
景殊摇摇头,
“若不叫她看见,她真以为我只会一味退让。再说这审案哪有不用点手段的?这都抗得过去才叫清白。我这是雷霆手段,菩萨心肠。”
话音刚落,门便被人踹开了。
明晃晃的光线一股脑挤进原本昏暗的房间,景殊不由得眯着眼看向门口。
只见甄珠如天神一般,周身闪着耀眼的光,虽看不清眉眼,但神色飒爽动人,一时竟有些看呆了。
待回过神时,只觉脸上有些火辣,青山连着江离都诧异地看着他们。
甄珠刚刚落下的手再次挥起,照着他的另一边脸而来。
“够了!”
景殊握住她的手腕喝道,
“殴打亲王乃是重罪,甄珠,你莫要得寸进尺。”
甄珠却冷笑一声,抬脚稳准狠地照他小腿踢去。
景殊只觉得小腿酸痛到发麻,不自觉地抽着冷气。
“我就进了,你怎么着?也把我绑在上面打一顿?”
甄珠叉着腰不客气地道,
“看这力度,云中王是想严刑逼供?不知可有屈打成招?”
“本王是想还他清白!”
景殊咬着牙道,
“他只是宋凡星的一个手下,也值得你这般维护?”
“你错了,我维护的是真相。我连夜查了凡珍阁的账目,发现上月的确在西燕县采办了粮食,但数量很少,只有两车,价钱也不像陶不然说的那么高。
而且当时钟青忙着和各地的商会接触,打通漕运关节,怎么会有时间亲自和陶不然交易?这中间有问题。”
景殊坐在椅子上,半眯着眼睛沉思一阵,终于悠悠地道:
“连夜查账?你昨晚回了房不到半个时辰便睡下了,如何查的账?这些都是宋凡星告诉你的吧?他可是钟青的主子,这证言是要打折扣的。”
甄珠没想到这番有理有据的证词都没能说服景殊,只得不甘心地道:
“凡珍阁的账从来都是两份,一份在店里,一份在宋凡星这儿,你不信大可以自己去查啊,总好过你毫无根据地严刑逼供吧?”
“你说的,本王并非不懂,不过这账也是人做出来的,只要是人做出来的,便可能有假。”
“陈景殊,你究竟想怎么样?”甄珠冷声问。
景殊笑得温柔,眸子里却满是寒意,
“彻查凡珍阁。”
甄珠终于明白了,陈景殊口口声声说要还钟青清白,实际上却仍想借机搞垮凡珍阁,让宋凡星一败涂地。
甄珠不由得叹了口气,急中生智换个角度低声道:
“陈景殊,你觉得陈景明为什么要让宋凡星和你一同查这案子?”
“这事由他而起,他查也不为过。”
“不,是因为他信得过宋凡星。在你们接手这案子前,沈元夕已经开始暗中调查,陈景明一定知道凡珍阁牵扯其中。
让宋凡星查这案子,是给他一个自证清白的机会。而你,却处处针对,就不怕耽搁了时间,让真凶逍遥法外?我若是陈景明,应该也会对你失望吧。”
景殊万万没想到她会搬出圣上来。
虽说避嫌,但宋凡星毕竟是钦定查案之人,如今有没查到落得到纸面的把柄,就这么把人锁起来若圣上追究,怕是有些不妥。
可一想起甄珠和他腻在一起的样子,这人他便不想放。
见景殊不说话,甄珠缓了缓语气,
“我也不逼你,人你可以不放。但你若想冤枉他们,我也容不得。如今看来,陶不然定是说了谎,不如咱们重走一趟花里街,待事情查清,再放人。”
“成交。”
景殊终于点了头,起身理了理衣裳,
“青山,照顾好钟青,等他醒了我有话要问。”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