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账!”
刘思庸跨进门便是一声怒吼,把来端茶的婢女吓了一跳。
坐在一旁的景殊却神色怡然地端起茶细细品着,甄珠则一身男装立在他身后。
“秋天气燥,刘刺史这么大火气怕是会伤身啊。”景殊笑盈盈地道。
“张晓阳那个畜生竟要我出面保他和绑了李英英的盗贼交涉,我若是不同意他便将他手里所有的船只停运!”
“云中王,你是不晓得,酉河漕运是我们沐城的命脉,他停一天我沐城就损失千万啊!”刘思庸气急败坏地道。
甄珠一听,这事有意思了。
沐城城主张晓阳行踪诡异,碧水竟没能追到他本人的踪迹。
于是景殊才用死了的香主和官家通缉诋毁龙鳞会的声望,再暗中绑了李英英,借大户之手向张晓阳施压。
张晓阳若是不敢赴约,从此在沐城怕是再无法立足;若是赴约了,景殊便可用李英英的踪迹换出买他命的主顾。
只是没想到现在龙鳞会自己搞这么一手,官家帮了他便是颜面扫地,不帮他便惹得李家大户不满,刘思庸现在可真是左右为难。
“难不成他要什么你便给什么?这酉河船只也该改个姓了不是?”
景殊放下茶盏,说的语重心长,眼底却划过一抹狡黠。
“你的意思是,我趁机向他索要码头船只?张晓阳这人软硬不吃,如此,能行?”
景殊将手背到伸手偷偷将个橘子塞给甄珠,才不慌不忙地打开扇子悠悠地道:
“若是平日,不行,但如今,纵你开出天价来,他也会应。”
刘思庸更加不解,酉河船只一直是他的心头肉,他早就想从龙鳞会手里收回来,奈何用了许多法子都不成,如今更是龙鳞会以停运相逼,怎么会任由他开价?
可景殊像是看不懂他亟待下文的目光,一味闭目品茶,倒是甄珠看不过去,开口道:
“刺史莫急!张晓阳既想赴约,又怕官府趁机捉他、盗贼害他,才不惜拿自己的主业相威胁请您出面,如此看来,主动权可是在您手上。”
“有道理,有道理!”刘思庸拍着大腿叫道,“我这就找曲峰来谈,定不会便宜了那老小子!”
景殊唇边勾起满意的笑。
龙鳞会既然敢要他的命,他便要断了它龙鳞会的财路,才算合情合理呢。
如今事情已成,他便没必要再坐,故起身带着甄珠离开。
“五皇子!”
刘思庸却忽然唤住了他,语气严肃,
“李大宝与龙鳞会不同,是我沐城良商,若李英英真有什么不测,我定不会让贼人逃脱法网!”
景殊脚步半刻也没停,朗声笑道:“人不是我绑的。您还是好好打算盘吧。”
是夜,无星无月。
一支队伍在几盏灯笼的微光下快步前行,队伍正中的便是刘思庸和张晓阳。
两人都面带微笑,但细究起来,张晓阳的笑是强装出来的淡定,而刘思庸,则是忍不住偷着乐。
他本以为能讨到龙鳞会一半的船只就算不错,没想到张晓阳竟大手一挥,还多给了两艘大货船,此刻,两人刚签的字据还热乎着呢。
不过他可不知道,真正要感谢的人是曲峰。
曲峰跟张晓阳禀报时故意将刘思庸的价码抬高,想迫使张晓阳动粗好进一步激怒刘思庸,自己则承了城主的位子。
可没想到张晓阳这个不会算账的莽汉,想都没想就答应了,白白让刘思庸捡了个便宜。
这队各怀心思的人潮水般涌进郊区一处简陋的草屋,本就不大的草屋顿时拥挤起来。
大伙都听说这伙人武功深不可测,故进屋时都拔出了刀剑,可没想到屋里只有两个人。
一个一身白衣歪坐在茶案前摆弄着茶具,一个一身青衣立在身后。
“怎么是你?”
刘思庸大惊,片刻便反应过来,屈膝行礼,“下官拜见五皇子。”
有些规矩私下里不必讲究不代表任何时候都可以不讲究。
他身后的人呼拉拉地跪下了一片,张晓阳大脑飞快地转着,他要杀的人就在眼前,可手里攥着他想要的东西,是杀还是不杀?
景殊亲切一笑,宛若白莲盛放。
“不必拘礼,人确不是我绑的,但生意得我来谈。”
他说着将两杯茶斟满,装模作样地轻叫一声,“哎呦,不巧,没想到来了这么多弟兄,竟没备够茶具。”
刘思庸会意,使了个眼色把其他人都打发了出去。
“我要的人呢?”张晓阳直奔主题。
“什么人?”景殊一愣,忽而笑道,“哦,那个李家千金。”
“废话!李首富说金银财宝尽可拿去,只要还了他女儿便可饶你一命。”
景殊闻言嗤笑,
“留我一命?若是轮得到你留我一命,你不是早交差了,还会在这儿求我?”
张晓阳被人如此侮辱按耐不住心中的火气,身形忽然一动,拔刀奔向景殊。
甄珠一惊,下意识地想将景殊拉到一旁,自己却失去重心,多亏景殊反身将她揽在怀里才没有来个狗吃屎。
眼见刀尖到了景殊身前,他却丝毫未动,反倒从容地帮甄珠理了理衣裳。
张晓阳见他这番,怒火更旺,手上的力度又加了几分。没想到不知从哪闪出来个黑衣人,干净利落地挡住了他的刀。
张晓阳在交手的那一刻便知李明定是死在了这黑衣人手上,他更是不敢马虎,拿出了看家的本事,他能在沐城立足靠的就是一身武功。
可惜今天这身武功却显得有些力不从心,黑衣人力度不大,身段却灵活得像个泥鳅,自己的刀每次都差那么一点点,而对方不但能轻巧躲开,还能趁机攻他没有防备之处,不过都点到为止,没有伤他性命。
张晓阳终于停下,扔了刀,
“我输了,自愧不如,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青山见状上前一步,掰开他的嘴巴,从后槽牙里剜出一颗毒药后退到一旁。
景殊悠然地坐回茶案前,笑盈盈地道,
“张城主可是我的贵客,休要说这般客套话。请。”
刘思庸也没想到张晓阳这么莽撞,拽着他坐到了案前,要不是字据上写得清楚自己要保他全身而退,他怎么找死他可不想管。
景殊笑着将茶递到张晓阳面前,
“既是做买卖,就要有个你来我往。人,我可以告诉你在哪儿,只需张城主透露一句,买我命的,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