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陈景殊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下，那群老臣终于同意了他去西蜀借医药的提议，不过时间只有一个月，逾期未归，无论他人在哪儿都要捉回来。
为防歹人盯上景殊对皇室不利，临行仪式也免了。
景殊未免有些遗憾，自春瘟以来，圣上皇室均未露面，若是借此机会宣扬皇恩浩荡岂不是得万民安心？
不过既然老臣们说不行，那就不行吧。
可当队伍出了玄武门，景殊看见街两旁密密麻麻的百姓心里还是颤了颤，眼眶竟有些湿润，当即喊停了马车，缓步走下冲着人群深深施礼。
送行的百姓哪见过这，慌慌张张地跪倒成一片。
“诸位大靖子民，春瘟无情，各位辛苦了！圣上已经调运药材，增派太医，并派本王前往西蜀求医药，不日春瘟将散，还诸位安宁。
此番天考，实乃命数，需上下同心感化天地。本王坚信天佑大靖，福佑万民！”
“天佑大靖，福佑万民！”
“天佑大靖，福佑万民！”
跪在地上的子民齐齐喊着，心中对这个曾经的纨绔王爷又多了几分崇敬。
甄珠隔着人群冲景殊竖起了大拇指，关键时候他还是有些王者风范的。
景殊朝她微微颔首，转身登上马车，难掩激动地道：
“可瞧见了？她竟不远万里来送我！”
“唔。”
青山仍然双手抱在胸前闭目养神，
“从庄子过来也没万里。”
景殊却两眼放光地摇着扇子，
“寻常人不过一两个时辰而已，但她尚未痊愈，于她而言便是万里，有何不对？”
青山瞟了眼他得意的嘴脸，敷衍地点点头，
“对，你说的都对。”
呵，男人啊，就是这么乐于自欺欺人。
街边的宋凡星紧紧牵着甄珠，生怕一转眼人又不见了。
看她对着远去的马车出神，捏了捏她的手，
“送也送了，该回去了。”
“你说如果景殊是皇帝，会是和明君吗？”
甄珠不知在想什么，讷讷地问。
“不会。”
宋凡星想也不想地道，
“他急着去萤州不过是为了躲开这里的烂摊子而已。”
“说的也是。”
甄珠点点头，如果景殊真是个明君，自己的算盘岂不是白打了？
景殊的车队渐行渐远，百姓们也都陆续散去，两人只能被挤在人群中缓缓移动，周围的人不时朝他们投来好奇而鄙夷的目光。
“咦？竟把裤头套脸上，这两人不会是傻子吧？”
“别胡说，那明明是缠袜。”
“呵！那还不如裤头呢。”
宋凡星温柔地朝那人笑笑，
“这是口罩，防毒的。许是有些用处。”
“防毒？”
那人哈哈大笑起来，
“你闻见臭味儿了没有？”
宋凡星莫名其妙地点了点头，那人笑得更厉害了，
“连屁都防不住，还能防毒？瞧见没，前面正好有天心教的长老，你啊，还是去求两粒灵丹吧，比这裤头顶用。”
众人循他指的方向望去。
果然不远处有一队白衣道士缓缓朝这边走来，前头举着的幡旗上写着“天心教”三个大字。
队伍中间四人抬着的辇车上坐着一个约莫四五十岁的老头，老头口中念念有词，手中的拂尘不时挥动几下，显得庄重又神圣。
“当真是天心教长老！竟能在这儿遇见真是踩了狗屎运了，赶紧去求灵丹！”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方还缓缓移动的人群立马骚动起来，齐齐朝天心教队伍扑去。
夹在中间的宋凡星和甄珠躲不开，只能跟着人流前进。
宋凡星生怕将人弄丢，干脆将她揽到自己怀里护住，甄珠抬头看着他紧抿的嘴唇，心里一阵愧疚。
“回家再看，现在看路。”
宋凡星低声道。
甄珠嬉皮笑脸地道：
“多看几眼，回家接着看。”
话音刚落，不知是谁从后面重重撞了宋凡星一下。
宋凡星下意识地推开甄珠，察觉不对再伸手取拉时，两人已经被人流冲散。
任他不顾一切地拨开行人，也只能看着她被人流裹挟着离他越来越远，最终没入了求灵丹的人群中。
“甄珠！”
宋凡星声嘶力竭的呼喊在喧嚣混乱的人群中格外苍白，墙角处的甄珠透过人群缝隙望了他一眼，转身道：
“速战速决。”
凌灵期点点头，扔给她一件麻布衣裳，轻车熟路地引着她往另一条巷子奔去，最终藏在了一处角落里，和方才那条街相比，这里安静的如同另一个世界。
“他近几日都在这里坐诊，这是他的必经之路，按时辰算，快了。”
甄珠点点头，小心盯着凌灵期指的方向。
果然，没过多长时间便驶来了一辆马车，上面挂着太医院的牌子。
凌灵期朝她点点头，一个跨步冲上去拦下马车，
“王大人，好久不见，可还记得小的？”
“让开！这可是太医院的马车，你也敢拦？快滚开，莫耽搁了大人问诊！”
马车夫挥着鞭子道。
凌灵期笑得谄媚，
“不敢不敢，只是小的与王大人是旧识，王大人还曾赠小的一尊炼丹炉，小的特来道谢。”
马车门帘骤然被掀开，王太医一脸谨慎地看着凌灵期，
“是你？你不是已经……”
凌灵期恭恭敬敬地朝王太医作了个揖，
“正是小的，小的好不容易来一次，只想同大人叙几句旧，不知大人可愿借一步说话？”
王太医不甘不愿地下了车跟着凌灵期往墙角走去。
当初景殊带这个假的苍术进宫他便觉得事情不对，怎奈自己从小看景殊到大，知他一贯顽劣，便没做声，还帮他找了一尊有暗格的丹炉。
直至先皇驾崩，他才惊觉自己干了件灭九族的事，从此更是战战兢兢，唯景殊马首是瞻。
听说这个假苍术死在了冒城，他还庆幸知道这事的人又少了一个，没成想终究还是遭了报应。
“你想说什么？若是拿那事威胁我，没门。此事牵扯当今圣上，没人会信你。”
王太医冷声道。
甄珠从隐秘处转过来悠悠地道：
“王太医多虑了，我们不是为这事来的。”
“你又是谁？”
“甄珠。我是来感谢您的，感谢您那套催命针法让宋凡星差点死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