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老夫人不是宫中的人,更没有机会进过宫,因此对宫里的那些事,了解的不多。
她先前只知道小桃红那丫头,是在宫里当差的,而且还是在女帝身边当差。
她以为,这丫头只不过就是在女帝的身边侍候而已,做的差事自然也就是端茶倒水,然后传传话之类的。
但哪里想到,这丫头在女帝的身边,还能有这么大的影响力。
“那你就赶快和她断了吧,这样的女子,怎么可以进我们傅家的家门?”傅老夫人正好有了拒绝的理由,“我傅家要找的,就是可以在家中相夫教子的贤妻良母,而不是要找什么能干的,需要成日里在外面抛头露面当差养家的儿媳!”
傅老夫人不喜欢那丫头,一点儿也不喜欢。
“娘,您口中说的在家相夫教子,那已经是旧式的思想,至于贤妻良母,我相信小桃红,将来一定可以做得到的。临夏国是女尊国,现在皇权都可以由女帝来掌控,那女子做什么不可以?小桃红能出来做事,能在宫里当差,在女帝的身边,效力于女帝,这将来说出去,也是我们傅家的荣光,她以后若是有了什么功绩,您这脸上不是也有光吗?”
傅勋从来不会嫌弃小桃红的差事,他是支持她的。
“我们傅家不需要这样的荣光,我更不需要,我想要的,只是傅家的香火可以延续,想要的是一个听话懂分寸的儿媳,而不是一个能干的嚣张的儿媳!”
傅老夫人的态度,还是很明确。
“娘,您可不可以讲点理,女帝那边已经正式通告我,是不会放小桃红出宫的,你叫我怎么办?要不要我把小桃红直接劈成两半,一半放在家里,一半放在宫里?娘,算我求您了,好不好?您就接受了小桃红吧,她真的很不错的,是个很好的姑娘。”
傅勋向来很少用这样无奈的语气,恳求自己的亲娘。
这是第一次,却是为了小桃红。
“那行,女帝不接受放那丫头出宫,你告诉那丫头,告诉女帝,娘也不接受嫁进了傅家,还天天往外面跑的儿媳!要是做不到我的要求,那么趁早就别和你纠缠不清的。”
傅老夫人果然思想顽固,轻易不会改变主意。
“娘,您现在是在逼儿子吗?儿子这辈子非小桃红不娶,要是娶不了小桃红的话,儿子这辈子宁愿打一辈子的光棍,宁愿孤独终老,您若是不想看着我成家立业,不想抱上孙子的话,您就这么一直逼我吧!”
傅勋费尽唇舌,可是得到的结果,却不如他的意。
生气之下,他也抛出了狠话。
以孤独终老,以孙子来相胁,逼迫自己的娘亲改变主意。
他是不希望最后走到这一步的,但是没有办法,他不能放弃小桃红,他只能去逼迫自己的娘亲。
一边是将自己养大的娘亲,一边则是自己在乎的女人,他现在夹在中间,还没有怎么样,就先体验了一回当夹心的苦涩与辛酸。
他气冲冲地冲出了前厅,只留下傅老夫人一个人愣愣地坐在原地。
这种威胁的话,傅老夫人也不是第一次听。
但是不知为何,她总感觉这一次,儿子是认真的,前所未有的认真。
正是这样的认真,还有执着,让她莫名的害怕。
她有种快要失去自己儿子的错觉。
接下来的事,真是让她无语。
傅勋从第二日起,就将自己关在屋子里,闭门不出。
小厮去劝过,他不出来。
就连一日三餐,送到门口,敲门叫他出来吃饭,或是送进去,也不可以。
一整天下来,他都呆在自己的那间屋子里,拒绝任何人的靠近,也拒绝任何人的开导。
傅老夫人知道,这是儿子在和她叫板,在较劲呢。
既然这个不孝子愿意闹腾,她索性就让他闹腾去。
“行,你们别管他了,他爱自己一个人呆着,就让他呆着去吧,还有一日三餐送到他的门口,他要是饿极了,他自然会出来吃的,要是不出来,饿死也是活该!”
看得出来,傅老夫人也是恼怒至极。
这对母子,暗中起了争执,在互相较劲。
府中的下人和小厮,倒是最倒霉,也最提心吊胆的。
老夫人虽然嘴上说不管,但是谁都知道,这些年来,少爷可是老夫人的命根子,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
要是少爷真饿出病来,或是有什么意外发生,只怕老夫人后悔莫及。
他们这些当差的下人,也难逃其责。
傅勋那边,还是毫无进展。
两天过去,屋子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送到门口的饭食,包括水,统统都原封不动地放着,直到下一顿热的饭菜再送过来的时候,直接被换掉。
“老夫人,少爷再这样下去,不吃不喝的,只怕要出大事呢。”
下人终于绷不住了,将情况告诉了老夫人。
傅老夫人也着急,更上火。
儿子不吃不喝两天,这两日里,她也没有什么胃口,吃饭吃不下,到了夜里,也睡不着,总是整宿的失眠。
一合上眼,好像儿子就在自己的身边,好像已经到了九泉之下的夫君,也找了回来,见到她,劈头盖脸地就是一顿痛骂,斥问她为什么要虐待他的儿子。
天地良心,她没有。
但是,儿子却在受罪,这是不争的事实。
“找人劝过他了吗?”
下人无奈地回道,“都劝了无数次,可是少爷谁的话也听不进去,谁也不见!真是愁人,再这样下去,就是铁打的身子也扛不住,老夫人,要不,您过去亲自劝劝少爷吧,少爷一向最听您的话,也最孝顺您,您亲自过去劝他,他一定听得进去的。”
可傅老夫人知道,只要她不妥协,她只是过去劝告的话,也是毫无作用的。
儿子抗争的,就正是她。
可这些话,她没有办法对这些下人言明。
“你们先下去吧,让我再好好想想。”
这种时候,谁先沉不住气,谁就是输的那一方。
傅老夫人咬牙,还是没有妥协。
到第三日的时候,下人们都不安起来。
该想的法子,他们都想了。
可这对母子,就是一对性格倔强的母子,当娘的,不肯移步过来,当儿子的,将自己关在屋子里不吃不喝,这叫什么事?
傅老夫人这一天整颗心都是吊着的,忐忑不安。
不吃不喝三天的话,人还能好吗?
答案显然是,好不了的。
就算不死,估计也饿得不行。
铁打的身子,就是一顿不吃不喝,也会感觉到饿,更何况还是三天呢。
在第三天的傍晚,傅老夫人终于忍不住亲自去了儿子那边。
门还是从里面插上的,推也推不开,敲了半天,里面也没有任何的回应和动静。
“来人,将这门给我撞开!”
傅老夫人沉声下令。
只是破坏一扇门而已,不可惜。
要是她的儿子,真把自己关在里面饿死了,或是想不开等等,那她就真的没法再活了。
她就成了杀人凶手,成了刽子手。
来了两名强壮的家丁,一前一后分别开始撞门。
这门虽然厚实,可是也禁不住再三的冲撞,几下之后,门板就坏了废了。
“老夫人,慢点!”
门板撞坏,傅老夫人第一个就要冲进去,还是身边的婢女眼尖,小心地搀扶着她进去。
到了内屋的时候,眼前的情形,差一点就要气死她。
她看见自己的儿子,一动不动地躺在塌上,双目无神地盯着房顶,就跟没有生机的玩偶似的。
儿子的面色,苍白如纸。
直挺挺地躺着,一动不动。
“勋儿……”
一声小名刚刚唤出来,傅老夫人腿下一软,差一点就跌了下去。
婢女用力扶住她,这才让她没有倒下地。
“快,快来人啊,去请郎中来!”
这种时候,她告诫自己,不能心慌意乱,不能倒下来!
否则的话,这个家就没了主心骨,谁也救不了她的儿子。
“勋儿,你怎么样!”她扑过去,扑到了儿子的塌前,紧紧地拉着儿子的手,这才发现儿子的身上冰冷冰冷的,没有什么温度。
“快,快给勋儿盖好被子!还有屋内是不是冷,你们去烧一盆炭火来,快给屋子里来加加温!”
傅勋有心想要和自己过不去,就是要把自己弄病,把自己折腾一番,这才能够引得亲生母亲的心疼,以及心软。
所以,哪怕到了夜里的时候,他也没有盖被子,而是就这么一直躺着。
久了,他都不知道动弹。
郎中赶来的时候,也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大跳,他从来没有见过这种糟蹋自己作践自己的病人。
傅勋把自己折腾病了,而且还是一病不起。
三天三夜,不吃不喝,他已经虚弱得没有力气,全身虚脱。
再加上又持续地受寒,身上先是没有温度,等到暖过来一点之后,又持续高热起来,身子滚烫滚烫。
他一会儿置身在冰窖之中,一会儿又置身在火炉之中,冰与火的交融,更加打击他的身子。
傅老夫人心疼极了,守在塌边一个劲地掉着老泪。
夫君去得早,膝下就只有这么一个独子,她这当娘的,就算是当了一回恶人,不也是为了儿子的终身幸福着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