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逸晨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得看了过去。
地上粉衣女子衣衫凌乱,手肘遍布擦伤,一张清秀可人的小脸被打得如同肿起的猪头,两个红色手印分外明显,隐约可以看到她嘴角的血丝。
陈小小发丝乱七八糟得贴在脸上,眼泪裹着鼻涕,脏兮兮得黏在上面,既狼狈又可怜。
叫他心猛然被揪了起来。
他恨不得放在心尖尖上,连向来清冷严厉的师尊都舍不得罚的小师妹,竟然被欺负成这个样子!
这个小畜生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来之前,他就听说合欢宗没规矩惯了,没成想,竟然能恶劣到这种地步!
他们是花灵石过来做客疗伤的!可不是当做冤大头给人肆意折辱打骂的!
无论如何,今日合欢宗都给他们一个交代!否则就是和整个沧山为敌!
要么让小师妹亲手打断她的手脚,要么让他亲手杀了她,再剁了喂狗!把她的神魂金丹统统都剖出来!
小师妹受了多大的委屈,她就得百倍千倍得还回来!
要不是他回来得早,她真以为自己能够为所欲为?!
徐逸晨脸阴得似乎都能滴出墨来,咬牙切齿,三步并两步匆匆赶来。
陈小小哭肿了的杏眼在看到徐逸晨的那一刻蓦然一亮,像是找到了靠山,眼中马上充满了得意和痛恨,哪里还管刚才叶清淮的威胁,咬了咬牙。
哭声骤然传开,刺耳尖锐,响彻云霄。
“呜呜呜,师兄救我!!!”
徐逸晨听着痛心刻骨的哭喊,健步如飞得赶过来,恨不得现在就把陈小小拥进怀里,好生安慰。
系统心惊胆颤得看着剑拔弩张的徐逸晨,吓得半点不敢出声。
它倒不是担心叶清淮,而是真真切切得在忧心徐逸晨的生死!
系统欲哭无泪,在心里大叫,兄弟,听我的!现在啥也别说,拎着女主,马不停蹄得赶紧跑!
惹急了,这疯子什么都干得出来!
它看着叶清淮,咽了下口水,带着哭腔还不死心得劝道:“宿主,主角死了,咱们都活不了!”
叶清淮没说话,听着尖利的哭喊,凤眼流转,看向身下粉衣,陈小小还在拼命得干号。
好吵。
她睥睨而下,眼中漫出一片冷漠,一声冷笑,这次一个字都懒得说,麻利抬脚,带着劲风狠狠朝陈小小的脖颈踹了下去。
带着滔天的杀气。
陈小小看着叶清淮,眦裂发指,被吓得竟然瞬间失声,脑中一片空白,只会傻傻瞪大双眼,怔在原地。
疯子!!怎么会有人敢如此对她!
陈小小瞳孔骤缩,想要逃,可身体早就被吓得半点不能动弹,软绵绵得跌在地上,泪珠颤颤巍巍得还挂在睫毛上。
系统彻底失去理智,撕心裂肺得尖叫道:“叶清淮你敢?!!”
你敢?
这话问得……
这么久了,有什么她不敢的?
叶清淮冷笑更甚,不带半点迟钝,动作一气呵成,陈小小都来不及发出一声尖叫,只一秒,就这样生生疼晕在了原地!听着那声响都觉得肉疼!
徐逸晨看着全过程,脖间瞬时青筋暴起,怒不可遏得盯着叶清淮,而当事人慢条斯理得玩弄着手间的黑发,似乎这事和她没什么关系。
叶清淮动作一顿,抬眼与徐逸晨对视。
一个怒气冲冲,一个云淡风轻。
这个小畜生怎么敢的?!
他整个身子因为压抑怒火而微微颤抖着,手上灵气噼啪作响,一身青衣无风自动,一方天地变色,疾风劲草,森森杀意蔓延开来。
他要她死!!!敢欺负他的小师妹,拿命来。
后面三个红衣少年脸色微微一变,几步挡到了女童身前,冷笑着看向青衣飒飒的男子。
系统:“……”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它已经开始怀疑统生了。
叶清淮媚色盎然,毫无惧色,俯仰之间抬手,轻轻捻着飘过她眼前,在空中被带起的脆弱草叶。
感受到身前青衣步步踏来,闻到了他身上似有似无的酒气,微微皱了皱眉。
呵。
叶清淮的凤眼微沉,透着点点幽光,敛去一身杀气,轻轻笑开,媚眼里尽是讽刺,朱唇轻启,叫徐逸晨陡然愣住。
“就这么一脚就心疼了?不知道沧山那位叶清淮怎么样了?”
徐逸晨咬着牙,眉目猩红,就这样怔在原地。
啧啧。
叶清淮矜贵得抚了抚衣衫,淡淡猜测道:“或是跌落魔涧粉身碎骨?或是被妖兽开膛破肚,吞咽下肚?或是被魔族剖丹碎骨,当做炉鼎?”
叶清淮的语气虽然平平淡淡,只是猜测,却不由得让人眼前展开一副血腥恐怖的画面,显得她整个人都阴森可怕。
徐逸晨因为心情不好喝了烈酒,本就怒火攻心,现在更没剩下多少理智,酒意越发上头。
他看着眼前女童似乎变成了叶清淮,身着金丝黑衣,正提着两壶美酒,歪头冲他清浅得笑着。
朱唇开开合合,神神秘秘得俯身在他耳边悄悄道:“大师兄,你可千万别告诉师尊!我好不容易绕过结界去给你买来的呢,这次准比上次的好喝!”
自是明媚灿烂。
她身上温温的梨花香裹着未开封的醇香酒气扑面而来,一张笑脸纯净可爱,叫他……忍不住红了脸。
可他当时是怎样做的?
他突然听到了陈小小的呼唤,慌忙之中拎过酒,随意道了声谢,就把酒转身就放到了桌案上,抬步急匆匆得去找在不远处等着的陈小小了。
他那时甚至头都没有回一下!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陈小小来到沧山,自己总是会不自觉的关注她,不仅是他,师尊和师弟们也是!
那叶清淮呢?
她该是以什么神情面对他一心扑在刚入门不久的小师妹身上?
该以什么心情来对待自己掏心掏肺付出,却分毫不在乎她的大师兄?
徐逸晨有些恍然,抓着胸口,后知后觉,他的心怎么这么疼?!
比看着陈小小受伤还疼,不是锥心刺骨,而像是钝刀一下一下慢剐着,痛得他几乎不能够呼吸了。
叶清淮呢?
他那个乖巧懂事的师妹去哪里了?
徐逸晨瞳孔骤缩。
她已经跳下了魔涧!
女声轻巧:“叶清淮被逼跳下魔涧,究竟是因谁而起?我猜你一定比旁人更加心知肚明。”
因谁而起?
因……陈小小?
不!
徐逸晨瞳孔微缩。
是因为他们!
在雷光凌凌中,她一张面无表情的小脸被映得惨白,再没了那日明媚光彩。
徐逸晨骤然想清楚,那场雷劫对叶清淮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四百年的入门之情抵不过几十年的新欢!意味着她以身赴死,试探真心?
却真心喂了白眼狼,被噼啪雷电击得半点不留!!
她那时在想什么?
徐逸晨眸色深沉,含着莫大的痛意,他不敢去猜测。
他知道,他都知道,却不敢再想下去了,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
摔珠断义,与他们再无瓜葛。
他曾最是嗤之以鼻,讽刺她孩子做派,太过幼稚。
现在那些话,那些事反而变成了一把刀,噗得一下,深深捅进他的身体里,争先恐后得流出来淋漓的鲜血,时刻提醒着他,是他,逼死了叶清淮!
那时,叶清淮被围堵悬崖边上,是有多绝望无助才摔了玉珠,掷地有声得说要断了与沧山的联系,又以怎样的心情毫不犹豫得跳下魔涧啊!
叶清淮与他们怕是……真的断了!
徐逸晨心口疼痛迅速扩散到五脏六腑,动一下都觉得伤筋动骨,巨大的愧疚后悔像是潮水一样,从四面八方涌过来,把他死死困住。
不该断!
不能断!
她该回去!
叶清淮是沧山的佼佼者,是他本放在心头上的师妹!依照她的修为,她不能就这样跌下魔涧,音讯全无!她肯定还活着的!
她还活着的吧……
徐逸晨宛如伤兽,散去了全部杀气腾腾,无措得站在原地,狼狈得看着女童。
既可怜又可恨。
他的薄唇动了几下,眼神迷茫,似乎是看到故人,双眼无神,声音低沉嘶哑得对叶清淮说道:“清淮……我们,回家吧。”
回家?
叶清淮挑了挑眉,嗤得轻笑开,字字句句像是淬了毒:“和要她死的师兄回家?你凭什么?”
徐逸晨被这话陡然惊醒,要她死?
他心中的那根弦终于彻底断开!
他猛然想起,雷劫之中,他在后面焦急得大喊让她去帮陈小小!
而后又气急败坏得威胁。
徐逸晨心下苦涩,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终于缓过神来,酒气散得干干净净,看着前面女童那张像极了叶清淮的脸,但不是她。
徐逸晨叹了一口气,步伐踉跄,苦笑了一声,心里突然翻涌而上一股莫名的情绪,他眸色稍沉,眼中含着难掩的落寞,到底是他自作自受。
徐逸晨轻抿薄唇,微微俯身把陈小小带进怀里,伸手探去,除了一些皮外伤再无其他。
苏子澄抱胸,看着他一会生气,一会活不起的样子,啧啧两声感叹道:“沧山惯来道貌岸然,今日算是见识到了。平常看不出多关心叶清淮,现在又是在给谁看?某些人就算是醒悟了,也醒悟得忒晚些,人都没了!真是活该!猫哭耗子罢了!”
这话像是一根根冷箭,嗖嗖得扎进了徐逸晨的心口,血肉翻腾,淋淋漓漓。
是啊……四百年从未间断,偷偷摸摸给他送酒喝的叶清淮早就已经不在了,是被自己逼死的,他确实是活该!
徐逸晨看着奄奄一息的陈小小,下意识攥紧了手,只是小师妹,她是无辜的。
他陡然怔住,不对劲!
他疑惑得皱了皱眉头,垂眸看着还在昏迷中的粉衣少女,看了一会,眉头皱得更紧了。
为何他今日看着小师妹,少了那股爱惜之意?
苏子澄看不惯,又刺了一句:“装模作样!”
徐逸晨没管苏子澄,不知为何,现在他一想到之前抛下叶清淮,而去找陈小小,就觉得之前自己那般珍重实在莫名其妙,令他难以接受,竟然还有些排斥!
以及还有铺天盖地的悔意?!
徐逸晨掩去情绪,苦笑了一声,还是先解决眼前事吧。
他现下气愤都显得分外羸弱,冷声道:“这笔账,我迟早会算回来!”
白以寒嗤笑了一声,冒着寒气讽刺道:“到哪里就要守哪家的规矩!合欢派从来不惯着手脚不干净的,轻则抽筋剔骨,重则泯灭神魂。你家陈小小偷了我家小师妹的东西,本来打过也就罢了。谁承想,刚才竟然还被你威胁,现在被吓得瑟瑟发抖,不知这份,阁下要怎么还?!”
系统:“……?”瑟瑟发抖?
妈的,真能睁眼说瞎话!
她这个女疯子不吓别人就很不错了!
女疯子闻言,乖巧得仰起头,哪里还有刚才的阴寒霸道,这时凤眼湿漉圆润,分外无辜。
小手紧紧抓着白以寒的下袍,眼眶通红,泪珠欲下不下,泫然欲泣的粉嫩小脸格外让人心疼,就差把“哥哥,我好怕”写在脸上了。
系统:“……”
白以寒感受到衣衫被一股软绵绵的力道抓着,垂眸看去,全然忘记了刚才她拽着陈小小头发飞奔的诡异场景,眼中漫出点点星光来,保护欲爆棚。
坚定道:“师妹别怕。有师兄们在。”
系统扶额,不禁中二道:“呵,愚蠢的男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