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氏仓惶的扑到她跟前，死死拽住她胳膊，躲到她身后，再探头往前看。
她紧张又惊恐，仿佛前面有恶鬼缠着她。
程秀被她抓得很疼，几乎要被她带倒。
“婶子，你冷静点儿，发生什么事儿了？”
她只移了移身体，老王氏立马惊恐大喊大叫，“桃儿、桃儿她来找我了，要吃了我！”
“桃儿？那是你自己的孙女啊，你怕什么？”程秀望过去，并没有看到桃儿。
“她要吃我要吃我……”老王氏迭声叫喊，瑟瑟发抖。
程秀耐着心劝，“没有，你定是误会她了。而且，她也没有在这儿啊？”
“她吃我她吃我。”老王氏跟魔怔似的不住重复，整个人失魂落魄般的。
程秀好说歹说，总算让她冷静了些。
怎料一转头，便看到桃儿站在自己身后，她也吓得一激灵。
老王氏更是“啊”的一声跳起，嘴里“鬼啊鬼啊”的喊，惊慌失措地跑掉了。
程秀无语，若是心脏不够强的人，真的要被这对婆孙吓死。
她抚了抚胸口，“桃儿，你怎的走路没发出声音啊？”
桃儿抿了抿唇，答非所问，“嫂子，我饿。”
她声音小小的，跟个弱唧唧的小野猫一样。
程秀心疼，“我还有点米饼，我给你拿。”
说着她转身回木棚，把最后一块米饼拿了出来。
桃儿接过，囫囵吞枣般的吃下，又摊开手问她，“还有吗？”
程秀苦笑，“真没有了。”
米饼是林五谷把他自己的那一份留给她的。
她怀有身孕，怕她饿坏了。
可她也没怎么舍得吃，每餐都只掰一小块尝尝味儿而已。
“哦。”桃儿转身走了两步，又回过头，“那还有地杨梅吗？”
程秀感觉到她确实有些古怪，想起老太太的提醒，她也留了个心眼，摇了摇头。
“也没有了。”
家里是留了小半筐地杨梅，但那是全家的口粮。
桃儿有米饼垫肚，饿一时不打紧。
“真没有了吗？”桃儿黑漆漆的眼眸直勾勾地将她望着，像是看透了她的内心，让她好不心虚，目光都不敢与她对视。
程秀就有点生气，这孩子怎的这么不知趣呢？哪一家不是将食物捂得紧紧的，给了她米饼，就该知足才是，怎的还追着人家要？
见她不吭声，桃儿也没说什么，转身走了。
“莫名其妙。”程秀的好心情被婆孙俩破坏掉，叮嘱三个孩子不要乱跑，她拿针线出来给孩子做衣裳。
哪知桃儿去而复返，用衣角兜着一捧地杨梅，“嫂子，我吃掉了你的米饼，这地杨梅给你。”
程秀惊讶，“你去哪儿来的？”
桃儿细声细气说，“陈奶奶给的，我一直留着，没舍得吃。”
“那你吃，不用给我。”程秀为自己方才的那点小心眼而脸红，“这是你的口粮，你藏好，我不饿，家里一会儿还有莲藕和鱼拿回来。”
“嫂子，我吃了你的米饼，这地杨梅我给你。”桃儿抓起一把地杨梅，踮起小脚努力往上递，“给。”
程秀见她递得辛苦，忙接过来。
小家伙又抓起更多递给她，“还有。”
“好，够了够了。”程秀只拿了三个，其余的说什么也不要了。
桃儿笑了，显露出浅浅的酒窝，笑得甜甜的，“嫂嫂， 你吃。”
“好。”程秀被她的笑容闪到，有些失神。
她这是第一次见这孩子笑！
想到她那跳崖的父母，以及刻薄无情的奶奶，程秀不禁有些心疼。
她拿着一颗地杨梅，用衣角擦了擦，递给桃儿，“来，吃这个，这个甜。”
桃儿张嘴，嗷呜一声叼住，吃在嘴里，“嫂嫂你真好。”
程秀温柔地笑了笑，“桃儿也很好。”
桃儿嚼着地杨梅，“嗯，嫂子喂我吃的，真甜。”
“慢点儿吃，细细品，还更甜。”
桃儿听了，果真慢慢咀嚼。
而后，她龇着细碎的小白牙，“嫂子你看，我牙齿是不是变红了？”
程秀有点诧异，这孩子不过一日不见，不但变聪明，口齿也变伶俐了。
不等她说话，桃儿又加了一句，“像偷吃了死孩子一样。”
程秀微微蹙眉，“莫胡说。”
桃儿不以为意，仍然嬉皮笑脸的，“嫂子，若我是你女儿，多好呀。”
程秀怜惜的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没有说什么。
桃儿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肚子，忽然说，“嫂子，我给你当女儿吧。”
程秀一愣，以为她希望被自己收养，便有些为难。
她才刚怀上自己的孩子，就又收养一个，她照顾不过来，也养不起啊。
“桃儿，我……”
“嫂子，我说笑的。”桃儿低头慢慢吃着地杨梅。
程秀有些愧疚，“桃儿，过去的事，忘了吧，你以后开心些，跟着大家一起生活，好么？”
桃儿抬眸，眼里带着笑意，语气透着轻快，“好呀。”
她又忽地想起了什么，“可是没人要我呀。”
程秀有些心酸，没敢接她的话。
桃儿的笑容也逐渐隐去，闷闷的，“嫂嫂，让林风叔叔收养我好不好？我会自己吃饭穿衣，还会砍柴干活儿，我不用林风叔叔操心的。”
程秀不知该说什么，只轻柔的帮她擦去嘴角的果汁。
“嫂嫂怎的不说话？”桃儿神色黯然，“嫂嫂你也觉得，没有人会要我么？”
“不，桃儿你千万别这么想。”程秀拍了拍她的小手，“咱眼下在逃荒，大家都没有粮食，要收养一个小孩，有些困难。毕竟，自己都要忍饥挨饿，哪里还顾得上他人呢，你说是不是？”
“可是，我们不是有地杨梅吗？”桃儿眨了眨眼睛，有些懵懂，“大家又去挖野生莲藕了，这不都有吃的了么？”
程秀叹气，“这些都只能维持几日，以后的生计，还是没有着落。”
“可小麦会让大家找到更多的食物和水的。”
程秀一愣，“为什么你会这么认为？”
桃儿眼眸黑黝黝，暗芒闪烁，“大家都在说。”
“若当真那样，便是极好的。”程秀说，“不过桃儿，收不收养你，谁说了都不算，得三叔他自己意愿才好。等回头落了地，我帮你再问问他，可好？”
“好。”桃儿乖巧的应声，想了想又说，“那这一路上没人护着我，给我吃的喝的，我怎么办呀？”
程秀语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