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孙子这才像是如梦初醒,扔掉手里半边耳朵,不停的踢哒双脚和尖叫,嘴里的碎肉和血从嘴里喷出来,陈婆子等人都没忍住,吐了。
“孩子,你出来。”冯老太一面吐一面把生哥儿拽走,就在火堆前,对他念了今晚新学到的咒术。
然而,生哥儿除了害怕哭闹,并无异常。
说明他是自愿吃耳朵的,不是邪物作祟?
她想不通。
她再看桃儿,小丫头缩在陈婆子怀里瑟瑟发抖,还是以前那个怯怯的、胆小怕事的小姑娘。
她似乎也没问题。
冯老太再去看老王氏另外一个孙子。
这是个胖小子,肥头大耳的,趴在地上睡得正香,周围弄出这么大的动静,也没醒。
他没事就好。
至于旁边晕过去的老王氏,她是多看一眼都不愿。
冯老太问陈婆子,“怎么办?”
陈婆子向来热心,男人又是队伍的领头人,有时候里正不在,都是找她拿主意的。
但此时的情况太复杂,她也不知如何是好。
“让人去把外出找桃儿的人喊回来再处理吧,我们先给老王氏穿上衣服。”
冯老太点点头,“我让我两个孙媳去喊人。”
她说着便走了。
给老王氏个恶毒老货穿裤子?
不可能。
桃儿她也不想管了,这丫头,总觉得有些古怪。
她有个不好的猜测,觉得原本想缠上自家孙女的邪祟,上了这丫头的身。
……
里正无比恼火。
原本想今晚商量明日的挣钱大计的,结果破事一件接一件,这都月上中天了,老王氏家又出幺蛾子。
出去找人没找着,灌了一肚子冷风,回来便又听老王氏说说什么鬼啊神的制造恐慌,搞得人心惶惶,他真是心力交瘁!
“老王氏,你老实讲,你的耳朵是不是你大孙子咬的?”
老王氏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真不是啊,里正,我说了多少回,是桃儿这死丫头咬的。”
里正恶狠狠批她,“哼,大家都看到你大孙子拿着你耳朵在啃,问他自己也说,他做梦梦到吃猪耳朵了,你耳朵就是他咬的,你却把这过错推到桃儿身上,还说她是什么鬼上身,鬼话连篇,妖言惑众,我看你才是最大的鬼!”
老王氏嚎啕大哭,“里正,真的是桃儿啊,我没骗人……”
一旦大孙儿被认定吃了她耳朵,以后就别想抬起头来做人!
不能认,死都不能!
“我没工夫在这儿跟你胡搅蛮缠,你自家的事,你自己解决吧。”
里正气冲冲的扔下一句,抱着桃儿走了。
老王氏呼天抢地的哭,旁边的邻居骂她也骂得很脏,她才消停会儿。
她大媳妇问生哥儿,“是谁逼你吃你奶奶耳朵的?”
生哥儿眼神躲闪、透着害怕,“没、没谁。我就是做梦吃猪耳朵了。”
“你不老实。”他娘目光犀利,“你说不说?不说我可抽你了啊。”
生哥儿喏喏的,但又觉得自己躲不开,倏地大喊,“我说了没人逼我,是我太饿了,自己吃的。”
他娘气极,提起来大巴掌抽他屁股,“我让你嘴硬,我让你撒谎!”
生哥儿长这么大都没被打过,这下子彻底摆烂,赖在地上撒泼打滚。
“哎哟我的小祖宗。”老王氏心疼,忙来抱他哄他。
哪知孩子气性大,她非但没将他哄好,反而被他捶了两拳。
这让她原本就受了伤的脸,雪上加霜。
她颓然坐倒在地,大儿媳哭着说,“娘,一大筐地杨梅全被糟蹋了,生哥儿还吃了你的耳朵,这究竟怎么了啊。”
怎么这些诡异之事,全是他们家摊上了!
老王氏目光呆滞,嘴唇蠕动,喃喃自语着什么,没人听得清。
住在他们隔壁的妇人唾骂,“呸!自己造什么孽不知道吗?还用问!一家子都是晦气的货,丧门星,烂心肝的玩意儿,邪祟不上你们家上谁家?孙子吃掉奶奶的耳朵算什么?报应还在后头呢。跟你们一个队伍,那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老王氏喉结滑动,想起桃儿阴笑的样子,克制不住的瑟瑟发抖。
从前她听到“报应”二字会嗤之以鼻,现在却有些信了。
大儿媳与隔壁妇人吵了起来,老王氏倏地起身,拔腿往外跑。
大儿媳反应慢了半拍才抬脚去追。
陈婆子心善,把桃儿带回了自家木棚,攒了点水,帮她擦干净脸和手,帮她梳理干枯凌乱的发。
看她衣衫褴褛,又找出孙子的衣裳,给她换上。
只不过她太瘦弱,衣服松松垮垮的挂着,衬得她越发皮包骨。
巴掌大的小脸,却嵌着双大眼眸,漆黑如墨,又深不可测。
陈婆子掐着她的小下巴左瞅右瞅,跟冯翠花道,“这小丫头眼睛真好看。”
冯翠花也是口无遮掩的,直言道,“眼珠子黑黢黢的,直勾勾看人时,有点瘆得慌。”
桃儿怯怯的,讨好般的冲她笑了笑。
陈婆子瞪了她一眼,“胡说八道什么!”
她抱过桃儿哄,“桃儿乖,你婶子不会说话,不要与她一般见识。”
桃儿眼眸溢出了泪,瘪了瘪小嘴,隐忍的委屈,投入陈婆子的怀里,紧紧搂着她。
陈婆子一诧,这孩子先前怕生人,怎的眼下反倒黏她了?
但转念一想,不过几岁的孩子,没了父母,奶奶也不要她,孤苦无依,自是谁对她好就黏谁的。
“哎哟,天可怜见的。”她心疼得不行,“这老王氏造的什么孽,这么好的孙女不懂珍惜。”
冯翠花眼珠子骨碌碌打转,“娘,要不咱收养桃儿吧?”
“你当我不想?”陈婆子语带惋惜,“当家的说林风无妻无儿,人家冯婆子已经存了这份心思,咱就不好再打这个主意了。”
她怀里的桃儿微颤,眼里有精光闪过。
“啊?”冯翠花惊讶,“林风他还年轻啊,以后都不娶妻了么?”
陈婆子一声叹息,“哎,那孩子重情,始终忘不了他亡妻,怕是不会再娶了。”
冯翠花撇嘴,“人都走好多年了,还抱着过去做梦,没意思撒。”
“你这种没心没肺之人,懂什么!”陈婆子感觉自己对牛弹琴,气恼道,“行了,天儿不早了,你带桃儿去睡吧,我去听听你爹和大家商量得如何了。”
她想起身,哪知桃儿紧紧抱着她的大腿不放,小脸上满是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