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氏当然不信。
她搂紧了小麦，沉下脸，“小桃，你说，你到底干嘛来的？”
“大娘，我是来求林三叔认我做闺女的。”小桃以袖掩面抽抽噎噎，“我奶奶今晚又打我，那个家，我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你说谎。”樊氏目光如炬，“老王氏如今对你十分惧怕，今晚我分明看到你掐她，还拿石头砸她的手，你还想在这儿颠倒黑白糊弄我们？”
“是她打我，我才还手的。”小桃眼眸微闪，撸起衣袖，露出自己纤细的胳膊，“大娘，您若不信，您看。”
她的手臂白到发光，即便光线不好，也隐约能瞧见上面的青紫。
樊氏面色缓和了些，“你回去吧，我们家不收养小孩。你林三叔日后再娶，也会有自己的孩子。”
“大娘……”小桃哀求，“就收了我吧，不然我会被奶奶打死的。你放心，我吃得很少，却会干许多的活儿，您收养我不亏的。”
孩子嗓音稚嫩，软软的，可怜兮兮的，是个人都会心软。
樊氏也会。
但她听闺女说过，将来收养的孩子会害了自己一家，她就告诫自己得狠下心，绝不松口。
“小桃，你家人如今都怕你，不会再打你、让你饿着的，你便留在你自家吧。”
樊氏搂着小麦转过身，“夜深了，你去睡吧。”
“大娘……我真的想做你家孩子……”小桃哀声说着，卑微又无助。
早已被吵醒的陈婆子站起，“樊氏，你也忒狠心了。小桃这么好的孩子，求着你们都不要，那便让我收养了吧。”
樊氏和林风不吭声，
陈婆子血液涌上头，看向小桃，“孩子，你愿意跟我吗？”
“陈大娘……”小桃恋恋不舍地看了林风一眼，知道事情不可逆，她眼里极快的闪过一丝怨恨。
该死的，怎的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呢！
小桃装得很高兴，“陈大娘，我愿意的。”
无论如何，她都得在这个队伍里站稳脚跟再说。
陈婆子原本有些紧张的神色，舒缓了开来。
小桃一开始选择不是她，她主动开口收养，若是遭到拒绝，她会很没面子的。
所幸，小桃没让她失望。
“那你是给我当孙女咯？”
小桃偏着小脑袋想了想，“我能做您的闺女吗？”
陈婆子的儿子无作为，她男人里正好歹是个村官儿，即便日后到了落脚处不当了，在村里也是极有威严的。
她这个义女，多少能沾点光。
陈婆子摸了摸她的头，“为什么呀？我年纪这么大，当你祖母都足够了，你喊我娘，别人会笑话你的。”
“我不怕。我就喜欢您，就想喊您一声娘。”小姑娘有些羞赧，却又很勇敢，双眸闪闪亮，比天上的星星还耀眼。
“哎哟，小乖乖。”陈婆子抱起她，大大的亲了一口，“我贴心的小棉袄，我是修了八百年，才捡到你这么个宝贝闺女。”
陈婆子清洁做得不到位，嘴里有点味儿。
小桃轻微地躲闪了下，嘴上却甜甜的喊了一声，“娘。”
“哎！”陈婆子响亮的应了声，无比的满足和欢喜。
她抱着小桃，大步走向自家的木棚，“老头子，我白捡一闺女，你快看看是谁？”
林小麦便听见那木棚里的里正笑呵呵的，“傻婆娘，人家小桃有祖母有伯父伯娘，你这叫捡？你这是明抢。”
“孩子不愿呆在那个家，自愿跟咱，咱难道不要？”陈婆子没好气地道。
“你总得征求她家人同意啊。”
“老王氏那老货向来觉得小桃是个累赘，巴不得咱收养呢。”
“你问过才知。愿不愿意，也得人家一句话吧？”
“成，我这便去问问老王氏。”
陈婆子抱着小桃儿，又风风火火走了。
老王氏家的木棚在最角落，这会儿全家人都已熟睡，根本没听见外面的说话声。
“老王氏，起来。”陈婆子毫不客气的大声嚷嚷。
见老王氏迷迷糊糊的爬起，陈婆子便问她，“你不是不待见小桃儿吗？那我把小桃收养了，你不会反对吧？”
什么？
竟有这等好事？
老王氏怀疑自己还没睡醒，用力搓揉着眼睛，眼屎都搓掉了不少，她不确定地问，“你要在这个时候、收养小桃个丫头片子？”
“对，你同不同意吧？”
“哎呀……”惊喜来得太突然，老王氏完全来不及掩饰内心的想法，“我同意，我可太同意了！”
她满脸的皱纹舒展开来，笑成了一朵菊、花。
陈婆子看到她这副嘴脸就恶心。
“明日得了闲，我让我当家的誊写一份契约，双方摁手指印，回头再把小桃的户籍，过到我这边便成了。”
她说着，在小桃脸上大力地亲了一口，“以后小桃也是个有人疼的孩子了，你要开心起来。”
小桃点了点小脑袋，笑得甜甜的。
老王氏却一点儿也不羡慕。
这死丫头就是恶鬼投胎，谁养她谁倒霉！
陈婆子既然愿当这个冤大头，那就让给她！
老王氏暗自窃喜，面上却装出不舍，“陈嫂子，我这孙女养这么大也不容易，你就这么领走了？多少给我些许补偿吧？”
“那我不要了。”陈婆子说着把小桃放下，“家里本来口粮就少，你管我要好处，我给了你哪里还养得起小桃？”
老王氏暗骂她老狐狸，心中不甘，又生怕她当真不要小桃，急声说，“老嫂子，人人卖地杨梅都得到了钱，可我家的地杨梅都给小桃造完了，你也知我家情况的，眼下是一点儿粮食都没有，你给我点儿吧，就当是救急，可好？”
她说得可怜，陈婆子想了想，“我收养小桃是替你减轻负担，你怎的反过来问我要……我最多只能匀出五斤陈米。”
老王氏心里又是一顿臭骂。
里正家是最先和林老汉一起逃出来的，他家的粮食都带了，好几百斤呢。
这陈婆子却只肯给她五斤，真是抠门得要死。
“我家小桃这般趣致，就只值五斤陈米？卖给人牙子，最少都有二两银子呢。”
“老王氏，你要这么说，我真要不起她了。我自个儿都没二两银子，我上哪儿弄给你？八斤陈米，你要就要，不要拉倒。”
“二十斤。”
“你想都别想。”
“十八斤，不能再少了。”
“我给不起。”
“……”
听着这俩婆子当她货物似的讨价还价，小桃心里寒凉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