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老太立即像被刺着一般,把眼一瞪,“你这话问的,我家孩子哭能出什么事儿?你告诉我,哪家小孩不哭的?啊?”
这妇人神色讪讪,不敢吱声了。
林小麦哭了一场,也困乏到了极点,小脑袋一歪,在老太太怀里沉沉睡去。
……
天快亮时,林小麦忽然被一阵惊恐的叫声惊醒。
其他人也是,纷纷醒来。
“发生什么事儿了?”
“是哪个在狼哭鬼叫的。”
昨晚落脚歇息时都已是大半夜,后来又杀猪,忙到凌晨,这才刚睡下才多久,大家被吵醒没火气才怪呢。
林小麦望过去,是那王大嘴在哭嚎。
“爹,娘,当家的浑身滚烫说胡话,嘴巴都烧起泡了,怎么办啊。”
睡得迷迷糊糊的林秋实一骨碌爬起,“怎么回事?来之前煎了药的,你没喂他喝?”
“喂了呀。可我们一直赶路,当家的没能卧床休息,他伤势便加重了。”王大嘴哭死,“爹,快想个法子,当家的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和孩子该怎么活啊。”
林秋实一看儿子烧得像煮熟的虾子,也没了主意。
王香触碰到儿子火热的额头,心跟针扎似的,“孩子爹,我们下山去,给老大找大夫。”
林秋实面色难看,“蛮夷兵杀来了,逃都来不及,下山就是送死。”
“难道让我儿子在这儿等死?”王香没忍住,也哭出了声,“那天就不该听林野的逃什么荒,我儿子就不用下河,被河怪咬断腿。”
“你还有脸提?先前我们逃,准备得妥妥的,结果你闹着回去,咱家收拾好的粮食和衣物,全落家里了。”四叔公怒气腾腾,“若不是昨晚分了几斤肉,我们一家子现在就得喝西北风。”
他家确实有点倒霉,第一次逃,儿子没了一条腿;回去后把东西都归拢好,拿积蓄给儿子找大夫、抓药,不到半天,便有官兵上门抓壮丁,一家人什么都来不及收拾,匆忙出逃。
回去一趟,把粮食和财物全没了,想想就让人憋屈和心酸。
提起这个,王香是有些心虚的,如果不是她闹,全家就不会落得这个地步。
然而,被男人打了一巴掌,她的火气也上了来。
“是我要闹吗?儿子腿都没了,不回去找大夫,难道眼睁睁看着他死?儿子都这样了,你还在跟我提那些糟心的事,是儿子的命重要,还是物资重要?”
四叔公暴跳如雷,“儿子的命,只有一条。可没了物资,我们全都得饿死,这多少条命了?若是咱家全死了,你就是咱家的罪人,到了地底下,老祖宗都不会原谅你。”
“我那日要回,你不也同意?到头来你把罪名全安我头上,林秋实,你真不是个东西!”
“若不是你寻死觅活,我会同意?”
“你……”
“爹、娘,”王大嘴打断两人的争吵,“能不能别吵了,先救人要紧啊。”
林秋实夫妻俩别过脸,互不理睬。
三叔公颤巍巍过来,“老四,都说林野的小闺女是个福娃,不如你抱她过来,让她摸摸林森?”
王香不屑嗤笑,“三哥,你真是糊涂。才出生几天的娃,她能干什么?什么福娃,都是他一家人吹嘘的,你也信?”
“你给我闭嘴。”林秋实瞪了她一眼,小声跟三叔公说,“小麦只是个奶娃娃,真没那么玄乎。”
“那是你蠢,没发现而已。林野的媳妇大出血,后来莫名其妙就止住了,不是那小家伙的功劳?
那日、你们走后,林野抱小麦去河边,那些鱼自个儿往岸上蹦。就昨晚,五谷的媳妇动了胎气肚子疼,小家伙给摸摸,就真好了。
你当我老糊涂,那里正呢?人家眼光见识比咱广,人家都说小麦是个福娃娃,你仔细琢磨琢磨吧。”
林秋实还是不信。
若这个小婴儿有这等逆天手段,还用得着投胎到他们农家来?
早就做神仙了。
但事到如今,他也想死马当活马医。
“老婆子,不如你去抱那孩子过来?”
王香本就认定林小麦是个丧门星,她一哭大家都倒霉,闻言狠狠翻了个大白眼,“要去你自个儿去。”
说着她去拉王大嘴,“老大媳妇,你随我去找些草药,捣碎了给老大擦身子退热。”
婆媳俩走了,林秋实又气又尴尬,“三哥,你看……”
“窝囊废,被个娘们儿骑头上拉屎,没用的废物。”三叔公恶狠狠地骂了他,又拄着拐杖离开,“你就让森哥儿等死吧。”
林秋实眼眸闪烁。
三哥说话向来不中听,但实在,是真心实意为他好。
要不,就试试?
终归也不用费什么力气。
林秋实这么一想,便往林老汉那边走去。
哪知他才刚提起,冯老太便拒绝了,“我小麦出生不到十日,身子和魂儿都轻,你家林森伤亡之气重,会冲撞到她,不能让他靠近。”
“嫂子,我家林森他怕要挺不过了,你就让小麦挨着他,让他沾点儿福气吧。”林秋实红了眼眶。
冯老太不为所动,“把福气过给他,我孙女不就没福气了?”
“小麦福泽深厚,过一点儿不要紧。”
“把你家孙子把福气过给我孙子,你觉得要不要紧?”
林秋实一噎,“不是嫂子,我不过那么一说,福气是自身的,旁人拿不走的。”
“既然拿不走,那旁人也沾不到啊。”
冯老太把他的话堵得死死的。
林秋实这回是彻底绝望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难道我儿就只能等死?”
冯老太心头软了软,但想到这都是为了孙女好,她又狠下心来。
林森可怜,她孙女也可怜。
才丁点儿大,就要折自己的福去救人,救了一个又一个。
人能有多少福气可以折的?
只怕小麦以后要厄运缠身了,这让她怎么舍得?
林小麦也是叹了口气。
她还是个小婴儿,还很虚弱。
这几日,她每日都使用了力量,已经超出身体负荷,伤了本源。
这要好好将养许久,才能养得回来。如果可以,她今日真的不想再用了。
可对方是老爹的堂弟,命在旦夕,她还是想救。
于是,她张嘴哇哇的哭。
冯老太心头一跳,坏了,这丫头想救人?
那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