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你妹妹真是幸福。”女子黯然低头，“我也只是假设，你妹妹有福气，自是一生都大富大贵的。”
林五谷问，“姑娘，你怎么称呼？”
“我叫如玉。”
没有报出姓，她估计是不打算回家了。
可她父母给她取这个名儿，当初也是极疼爱她的啊。
林五谷想想都替她难过，“如玉姑娘，是，你光打个比方，我就心痛如绞。不过，若我妹妹当真发生不幸，我们几个会杀光整个山贼窝，再把妹妹带回去，把所有能给的好东西，全给她。”
女子摇了摇头，“你妹妹被世俗所不容，你们也护不住她的。”
“谁说的？”林青山接口，“哪个敢说我妹妹的不是，我就撕烂他的嘴。若是村里族人容不下我妹妹，我们便搬离那儿，找个无人认识的地方，让妹妹重新开始。”
真的能，重新再活一回么……
女子怔愣住，眼泪从她深陷的眼窝里涌出，地洞里也忽然传出了哭声。
先是一两个，接着越来越多女子哭出声，到最后变成嚎啕大哭。
她们并非心聋目盲，林五谷和女子的对话，全听得一清二楚。
被关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牢里，整日被山贼折磨，她们生不如死。
一开始还抱有期待家人能找到自己，便忍辱负重，可渐渐的，她们认清了现实。
不会有人来了。
人海茫茫，家人不可能找到她们。
即便有自己的线索，可若知她被囚禁在山贼窝，也不会来救她，甚至希望她死掉。
因为，她已经脏了。
回去只会让家族蒙羞，没有人会理解她、怜惜她、继而包容她的不堪。
没有人！
日复一日的绝望，让她们变得麻木，什么都不想，更不想出去面对现实。
可听林五谷这么一说，她们就萌生了一丝活下去的念头，同时，内心也无比的酸涩委屈。
为何别个女子，会有如此疼爱他们的家人，而自己没有！
出去又如何，这天大地大，没有半分她们的容身之所啊！
老天爷，何其不公！
女子们哭得声嘶力竭，这边林老汉和里正便商量，是不是也让她们跟着逃荒。
她们在山贼这里吃尽了苦头，也就能吃路上的苦。
只是带这么多女子，整个队伍会很扎眼，会带来许多麻烦。
且你还得肩负起保护她们、让她们吃饱的责任。
一日两日还好，时间长了，非亲非故的，真的很难坚持。
但若是放任不管吧，她们可能活不下去。
两人都在纠结，那些女子已从牢里蹒跚走出，个个都衣不蔽体、遍体鳞伤、惨不忍睹。
有的路都走不了，只能扶着墙，一点点往外挪，有腥臭黄白的液体从她们身上滴落。
不但体弱身残，还得了病！
身体如此糟糕，不说逃亡，就是好好养上一年半年，都有可能落下严重的病根！
里正与林老汉对视一眼，已知对方的想法——这件事，他们帮不了。
但女子们哭过一场，冷静了些，都纷纷过来朝他下跪。
“求各位叔伯大哥收留。”
“小女子虽然身子不干净，可心不脏，什么重活粗活都做得，求各位把小女子当丫鬟使唤。”
“是啊，各位给条活路吧。”
听着姑娘们的声声哀求，里正叹气，“姑娘们有所不知啊，我们是难民，逃荒流浪，我们自个儿都过不好，怎么收留你们呢？”
难民？
看着不像啊。
这帮女子疑惑地打量着他们。
人是有些风尘仆仆和沧桑，可个个精神都很好，面色红润，眼睛澄亮，一看就知不缺吃喝。
现在的难民都这么好混了吗？
姑娘们越想越觉得对方是嫌弃自己，不禁自怜自艾，垂着脑袋默默落泪。
里正内心又是一声长叹，却不再解释。
帮不了她们，多说也无益。
他转了话题，“你们大家有谁带了食物？”
一听“食物”二字，女子和孩子们两眼放光，不准咽口水。
大家都没吭声，谁出来打山贼还搭伙食的？
“我带了些山椒子。”林老汉从怀里掏出一个包裹，掀开层层布，露出红到发紫的山椒子。
有个别山椒子被挤烂了，发出阵阵酒味，对于饿狠了的人来说，却诱人至极。
里正好奇，“林野哥，你是怎么想到带山椒子来的？”
林老汉道：“我娘给我的。”
闺女催生的果子能治伤，他带在身上，想着万一谁受了伤，还能吃下一些缓解。
但这个不能跟大家讲。
里正眼眸闪了闪，也想到了这一层。
“给些他们吃，可好？”
林老汉点点头，把山椒子交给林五谷，而不是给别人。
“你哥几个去派吧。”
救济他人也是一种福报，这种好处，自是好给自己儿子的。
林五谷接过，“姑娘们，这是山椒子，有很多核，你们要小心点儿吃，莫要连核都咽下去了，不然肚子不消化，很难受的。”
他先说清楚，见姑娘们不住点头，这才往下派。
而林青山几个，则去哄那些惶恐不安的孩子们。
“我不是坏人，我是来救你们的。你看，我这儿有吃的，到我这儿来，我给。”
孩子们迟疑着不敢上前。
“他们被打怕了。”如玉嘴里嚼着山椒子，并把核吐出，动作好快，像只松鼠。
林五谷不解，“山贼既然掳走他们，为何又要虐待他们？把他们吃好喝好，养得白白胖胖的，不是才更容易卖出么？”
另外一个姑娘接过话，“山贼开始确实是这样的。可外面越来越干旱，庄稼种不活，百姓吃不饱饭，贩、卖人口行情不好，却要供那么多人吃喝，山贼恼火，就将气撒在孩子们身上。
不给吃喝还虐待，有好几回，山贼故意把他们放走，再一个个抓回，逼他们吃屎尿，以此为乐。
有时也拿食物引/诱他们，等他们出来，就当着他们的面，把食物踩烂踩碎，再连泥挖起扔掉。试了几回，孩子们都怕了，哪怕把木门打开，他们都不敢跑。”
众人听了哗然。
“天老爷，这还是人吗！”
“畜生啊，灭绝人性！”
林大旺破口大骂，就属他嗓门最大，“这群杂碎，疯狗，我要知道他们这么歹毒，方才就该多喂他们吃点牛粪。”
啊？
他也喂人吃粪便？
所有女子都向他看来，有的甚至已往角落里缩，生怕他和那些山贼一样是大变、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