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就要入冬,寒气乍起。
君洛已经昏迷了五天了,这五天里,晏清日日守在床榻,生怕君洛醒来看不到她。
她想在君洛醒来的第一时间就抱住他,告诉他她对他的喜欢,再告诉他一个秘密,倘若他愿意接受,嗯,那她就做他真正的妻子。
可是整整五天了,君洛,他还不醒。不管是玉夫人还是那日景瑜带来的御医,似乎都对君洛如今的状况估计的有些严重,晏清心慌不已。
她每日亲力亲为,对于给君洛喂药,换药,换纱布这些活,从来不假手他人,她甚至开始向上天祈祷,祈祷如果能让君洛能早一点醒过来。他愿意用十年寿命换取。
晏清等的焦虑,脾气不免有些控制不住,她又一次把厨房里的碗给摔了,之后小青默默地蹲在地上收拾。
晏清发完了火,冷静下来之后,看见小青乖巧的身影,以及地上的碎片,只觉得心中愧疚。
她张了张嘴,然而说不出道歉的话。
这时沉默不语的小青忽然冒出来一句:“夫人好几日没有见到秦夫人了,不如您去找她聊聊天,老爷这里我看着,一有情况立刻去找您,可好?”
晏清这几日也没人说话,心中实在闷得慌,她想着去找秦玉楼开解一下情绪也行,省的她老是无缘无故的冲着小青发火。
这一次,翻过墙头,晏清驾轻就熟地摸到了秦玉楼的院子里。
还未进门,她便高声喊了几声:“姐姐,姐姐,你在吗?”
谁知喊了几声也不见有人回应,甚至连个丫鬟都没有。
晏清纳闷儿,这个点儿秦玉楼应当在院中没有出门儿才对,找不到秦玉楼,她便又喊又找秦玉楼身旁的丫鬟,翠翠。
“翠翠,翠翠。”
然而喊了几声,仍是不见有人回应。
晏清心下诧异,难道秦玉楼带着丫鬟出门儿了吗?
晏清在府中闲逛,既然秦玉楼出门儿了,那就去找玉春玩一会儿吧,看看玉春这小丫头在干什么。
随意的转过一个弯儿,离老远,晏清居然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正伏在石凳上哭泣。
不知道为何哭的这般伤心。
离老远,晏清看不清眼睛,模模糊糊的觉得那人像是玉春。
发生什么事了?
晏清赶紧走上前去,离得近了,一看,发现果然是玉春,她以双手掩面,伏在石凳上哭的伤心极了,用嚎啕大哭形容也不为过。
晏清立刻问道:“玉春,发生何事了?你怎么在这里哭呢?”
一见来人是晏清,玉春立刻站起来,扑到她的怀里,她想说话,然而因为哭的时间太长,她抽抽噎噎的说不出话来。
晏清赶紧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慰道:“发生何事啦?你跟姐姐说,姐姐给你做主。”
玉春一听这话,立刻便哭的喘不上气来,似乎觉得委屈极了。
晏清略微有些明白了,她问道:“是不是你娘打你了?”
晏清看玉春哭的委屈,想来应当是她又调皮捣蛋,秦玉楼忍无可忍,揍了她一顿。
谁知这下她却看到玉春剧烈地摇着头,断断续续的,抽噎着说道:“我娘,我娘她死了。”
“什么?!”宛如平地里,炸出一声惊雷,晏清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你你你你你,你再说一遍。”
半天之后,晏清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她结巴着说道。
玉春一手抹着眼泪,一手指了指一个方向,说道:“我娘,她被我爹打死了,然后我爹就把她带走了,不知道带到哪里去了。”
晏清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
此时,她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在回荡,那就是去找秦谦之,打死他这个畜生。
晏清立刻把玉春推开,摸了摸身上别着的弯刀,就要去找秦谦之,走了几步她又折回来,向玉春问道:“你知道你爹在哪里吗?”
玉春又抽抽噎噎的一手指着一个方向说道:“我躲在门后面,看着我爹带着我娘,往城东的方向去了。”
城东那里有一片密林,倘若秦谦之真的把秦玉楼打死了,可能会选择把尸体葬在那里。
晏清立刻二话不说就往城东的方向赶,路上她觉得自己的牙齿都在颤抖,手中的弯刀都快要握不住一般。
她还沉浸在秦玉楼死了的巨大悲伤中出不来,那个待她如此好的姐姐难道就这样没了?她不是还说要给他做一堆手帕?绣着她自己的头像的手帕要给她带吗?那天的烟花她还没有来得及给她放。她就这么走了吗?
晏清满怀着巨大的期望,希望玉春只是一个小孩子,看到的并不是事情的真相,然而等她真的走到了城东的密林里,一番搜索之后,发现了正在指挥下人埋坑的秦谦之,他的神色有中有抑制不住的惊慌,似乎在做亏心事一般,左看右看,一脸小心翼翼。
晏清二话不说,一把拔掉了刀鞘,扔在地上,举着刀,便往秦谦之的方向走去。
秦谦之正在警惕附近林子里是否有人呢,忽然就看到一个女子如恶鬼上身一般,凶神恶煞的向他走过来,手中还带着一把刀,杀气腾腾的模样把他吓得差点屁滚尿流。
他立刻躲到下人的身后,惊慌失措的喊道:“你是谁?你要干什么?我可是朝廷命官,你难道不知道,杀了朝廷命官你也活不成吗?”
晏清可不管不顾,这畜生他根本不配做人。
秦谦之抓住的下人,见到晏清如杀神一般的模样,也吓的腿软。然而,他发现了晏清的目标,只是秦谦之,感觉到躲在他身后瑟瑟发抖的秦谦之,只见那下人机灵的一扭身,挣脱掉秦谦之的抓扶,一溜烟儿的,跑到别处去了。
他打心眼里,也看不上这个主家,明明夫人这么好的人,那回他的娘生病了,夫人知道之后,那个月的银钱还多给了他几百文。
可是只是因为一句话的原因,就被秦谦之给活生生的打死了。他心里实在是为夫人惋惜,这么好的人。就这么没了。因此他也乐得看秦谦之受到教训。
晏清见到秦谦之的身影露了出来。丝毫没有犹豫的,立刻劈手便砍,速度之快,令秦谦之逃也没处逃。
他下意识的抬起胳膊抵挡。
“啊——!”
一声惨叫在密林里响起,惊起无数的鸟儿惊慌飞去。
秦谦之捂着胳膊,那里正血流如注。他疼到浑身发抖,狼狈的坐在地上。
他咬着牙问道:“你是谁?我与你究竟有何仇恨?你要下如此狠手?”
晏清懒得跟他废话,直接蹲在秦谦之面前,用她单薄如纸片一般,却锋利无比的刀身,挑起秦谦之的下巴,目光阴寒的说道:“你把秦玉楼打死了?”
感受到下巴传来的阴森森的寒气,秦谦之吓得打了个哆嗦,连忙说道:“是意外,是意外,我没有想打死她,只是我使的力气太大。她一个不慎,脑袋就磕在了桌角尖上,不过一会儿就没了气息。这,我,我不是故意的。”
晏清劈手一个巴掌,甩在秦谦之的脸上,只打得他嘴角冒血,冷声说道:“你撒谎!既然是这样,你为何要偷偷的把秦玉楼的尸体埋了?想要避过所有人的眼睛?甚至连副棺材也不给她准备?”
晏清听玉春说,那也不过是今日才发生的事,就算去准备棺材,那也需要好几日的时间,那就是说,秦谦之打死了秦玉楼之后,就让人抬着她的尸体往城东去了,那必定是来不及给她准备棺材的。
晏清的神情中流露出一丝痛楚,“她可是你的发妻,你居然在她死后,连副棺材也不给她准备,把她一个人孤零零的扔在这里。你对得起你们这些年的情谊吗?”
那秦谦之听到晏清这么说,总算是明白过来了,这人应当是秦玉楼的好友,听闻如此恶事,一时激愤过来找他算账了。
秦谦之立刻顾不上胳膊上的伤口,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求饶道:“女侠饶命,女侠饶命。我是失手把她打死了,我完全没想到会这样,只是她一个妇道人家,居然敢跟我提和离这种事情,她一个女子,有何脸面说出这种话?也不知是谁借给她的胆子,我印象中她可不是这种人,女侠你应该知道,按照大夏律例,女子提和离,是大逆不道的事情,是要送到衙门里重打三十大板的,这,她一提和离,我一急,便失手打死了她,这也怪不得我呀。”
晏清身形剧烈地颤抖,如同心神遭受了巨大的冲击一般,连退数步,这才勉强稳住身形心神。
她茫然无措的想,这么说来,难道,是她,害死了秦玉楼吗?
眼中的泪水渐渐控制不住,她抬头,看见几只大雁飞过,秋意已落,东风渐起,扑簌簌的树枝上,有寒鸦筑起巢居,为自己的孩子庇佑一方天地。已经午时,远处炊烟袅袅,小桥流水人家,大漠孤烟,长河落日,秦玉楼都再也看不到了。
晏清的眼中,缓缓的坠落下一滴眼泪。
再睁开眼时,眼中已经是淬了毒一般的杀意,她一步一步的再次逼近秦谦之。
秦谦之只觉得无尽的寒意从四面八方向他袭来,蔓延开来,将他淹没一般,他忍不住浑身打哆嗦。
晏清冷冷的说道:“为何?为何大夏的女子不能提和离?提了和离为何就是触犯法律?男子能做的,女子一样能做。她对你情真意切,微末之时也对你不离不弃,你不过才搬来京城几日,升了个七品小官,居然已经被尘世繁华迷失了心神,想来这大夏的朝廷之上,少一个你,当是为民除害了。”
秦谦之吓的连话都说不全了,眼见自己命悬一线,眼前之人凶神恶煞的走过来,如踏破山河一般,不给他一点逃脱的机会。
此时他已经知道,求饶也没有任何用处,在晏清的重重气势下,他只能狼狈的一点一点的往后退,一边退,一边惊慌地说道:“我,我是朝廷命官,七品大官,你不能杀我,杀我你会被判死刑的。”
退无可退之时,眼前的人终于停住了脚步,阴森森的笑了。
秦谦之只觉得此时的她就像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一样。他把求救的眼神投向了一旁躲着的几个秦府的下人,然而他们躲在树后一动不动,说好丝毫没有要出来救他的意思。
晏清缓缓的举起了她手中的弯刀,这把小巧的弯刀,此时在秦谦之的眼里,便如地狱之刀。
“黄泉路上冷。你下去陪她,再好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