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一阵马车轮子轱辘转动的声音从后方传来,这声音低沉,晏清还是耳尖听到了。
“怎么?还有一辆马车?还有谁跟着我们一起去扬州吗?”晏清好奇的问向君洛。
君洛的眼神微微一凛,嘴角勾起一抹讥笑,说道:“自然是来监督我们的人。”
“哦,”晏清理解的点点头,就是一路随行的官员,负责监察三方,查证真伪。
于是就听得后面的马车一直稳稳的跟着,晏清也就不多在意,转而又想起未到城镇的三日,他们该怎么度过?
秋日渐冷,她也没有备床被子,晚上在马车里凑合一晚上,也需要盖上被子,不然冻出病来,那可就不是什么小事了,耽误了行程,会被皇上问责的。
还有食物,路上不知可有一些野果之类,或者打一些兔子,野鸡来,烤着吃,虽然没有调料,但也勉强可以果腹,总比挨饿受冻的强。
晏清这样想着,就这样跟君洛说了。君洛立刻赞同的点了点头。
晏清耳朵边又响起后面的车轮子轱辘响起的声音,突然意识到后面随行的那位官员,不知有没有带多余的物资和食物,或许可以给他一些钱把东西买下来。
晏清这样想着,又这样跟君洛说了,君洛这回没有赞同,他面色不愉,似乎对于后面马车里的那人极为厌恶。
晏清见他这般反应,便也作罢。
此次行程走得匆忙,不知为何,皇上非要他们连夜赶路。夜已深,周围除了马车轮子轱辘滚动的声音便再无多余的声音。
晏清听着这声音,困意渐起,不知不觉,便靠着一晃一晃的马车板子睡着了。
睡意迷糊中,她感觉君洛掰着她的肩膀,一手搂着她的头,一手把她的身子轻轻的靠在了他的身上,动作小心翼翼,生怕吵醒了她。
清晨,晏清从睡梦中悠悠转醒,昨晚睡得不错,她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却带着身上的什么东西坠落在马车上。
晏清低头一看,是一个小毯子,厚度适中,正好能抵挡这秋夜的寒凉。
看了看昨晚君洛的位置,已经空无一人,摸了摸还有余温,应当是刚出去不久。
也不知此时到了何处了?晏清迫不及待下了车,想要看一看行程过了多少。
这是一片竹林,清晨,东边出现了瑰丽的朝霞,湿润的风微微有些凌厉,钻进人衣衫内只感觉骨头缝里都冒着寒气。
晏清忍不住裹紧了衣衫,她缓缓的走进湿润的竹林,绚烂的朝霞染红了半边天,又将柔和的色彩洒在竹林里,空气中弥漫着轻纱似的薄雾。
这里可真美啊!晏清忍不住赞叹一声。晨曦中,那碧绿的竹竿闪烁着纯洁的光泽,绿莹莹的光环萦绕着整个竹林,草丛上闪耀着光彩夺目的露珠,这简直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清晨的阳光是宁静淡雅的,没有那种喧嚣气息,让人感觉心平气和,心旷神怡。
晏清忍不住伸开了双臂,来拥抱清晨的一缕阳光,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不禁沉浸在其中。
然而她的深呼吸只到一半,眼前突然冒出了一个熟悉的人脸,于是晏清的晨起享受进行到一半,戛然而止。
“咳咳,你,咳咳,你怎么来了?”她被自己的口水呛住了,忍不住咳嗽连连,但是尽管她咳嗽的喘不过气来,还是使出全身力气问出了这句话。
此刻,景瑜正好整以暇的站在她脸前。他身高近七尺,偏瘦,穿着一袭绣绿纹的紫长袍,外罩一件亮绸面的乳白色对襟袄背子。袍脚上翻,塞进腰间的白玉腰带中,脚上穿着白鹿皮靴,方便骑马。乌黑的头发在头顶梳着整齐的发髻,套在一个精致的白玉发冠之中,从玉冠两边垂下淡绿色丝质冠带,在下额系着一个流花结,外头披上了一个看着就很暖和的狐皮大氅,看起来颇为风流潇洒。
景瑜优雅一笑,秋天的清晨的寒冷丝毫没有折损他身为皇子高贵优雅的气质,他开口,却是对晏清毫不留情的嘲笑:“本皇子这张帅脸你见着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怎么?如今见到本皇子你还是会如此激动?可还是对本皇子念念不忘?可惜了晏清,你是嫁过人的,本皇子不好夺人所爱啊!”
说着,还一边啧啧的摇头,仿佛极为可惜。
晏清还是止不住的咳嗽,然而却抽空送给他一个大大的白眼。
“咳咳,我说,咳咳,你怎么,来这儿了?”晏清又忍不住重复了一句,话音刚落下,忽然福灵心至,指着他道:“我知道了,你就是那个随行监督的官员??是你,我还以为是哪个倒霉鬼摊上这种差事,哈哈,没想到居然是你,看来,你可真是太惹你父皇厌恶了,哈哈哈哈哈!”
景瑜的脸上闪过一丝晦暗不明,却很快被他掩盖住:“晏清啊,这趟差事是我主动要求参与的,认命君洛为钦差大臣去扬州查案也是我一力促成的。”
“为什么?”晏清错愕的看着他:“这又不是好差事?说不好可能会得罪当今朝堂上两方巨大的势力。”
景瑜看着她默了半天,一脸高深莫测地说道:“本皇子自有打算,当然,晏清大可放心,本皇子可不会拉着你们下水。”
“你!”晏清恼羞成怒,上前就要跟景瑜比试武功,“你说得好听,且睁开你眼看看,我已经被你拉下水了,要不然,这大清晨的我该是在家里睡觉做梦数钱,而不是跟你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受冻。”
景瑜见她突然动手,躲起来也是得心应手,仿佛已经习惯她的出招方式,一边颇有风度的躲来躲去,一边口中还不忘喊道:“我昨晚上不是派人给你们送了一床被子了吗?怎么受冻了?晏清你别告诉我你收拾半天东西,结果啥也没拿?”
晏清忍不住恶狠狠地说道:“可不就是吗?我有没有当过钦差大臣公派过,我怎么知道要带什么?”
她好想从地上捡起一摊泥巴糊他一脸,然而良好的修养止住了她,她停住了出拳脚的动作,准备给自己多保存点体力,毕竟她还压根没有给她和君洛准备吃的东西。
然而身体止住了,晏清嘴上还是不准备放过他:“拜你所赐,我现在可是不仅要受冻,还要挨饿了?我说你脑瓜子里都装的什么?有你这么坑人的吗?怪不得君洛昨晚上说后面马车上坐着的那个是送我们来的人,果然如此,就是你这个……送我们来受罪的。……君洛一个礼部侍郎,平日里也不与人交恶,你居然这样坑他,你可有把我当做朋友?”
晏清最后忍不住是吼出来的,昨日听闻消息一直忍着的惊惧此时终于发作了,她一股脑的全都发泄在景瑜身上,就差把他摁倒在地使劲捶他两拳。
景瑜摸了摸鼻子,有些讪讪:“晏清,你,你别生气,我保证这一趟我们没有任何危险,来回路上我都安排了大量高手,绝不会有人来动我们,就算有我也会叫他们有来无回。而且回去之后我保证侍郎大人绝对会步步高升,你该相信我的,我做事绝不会如此鲁莽大意。还有,你没有衣食被子的,来跟我要,我这儿多的是,绝不会委屈了你,你犯不着,因为这点小事还要生气,小心气坏了身子。”
景瑜一番保证加安抚,晏清终于情绪稳定了下来,然而她对他还是抱有几分怀疑,只是现在不好再多说,她直接毫不客气的指了指景瑜身上的狐皮大氅,说道:“把那个狐皮的大氅拿过来,给我穿,我快冻死了。还有你车子上有什么好吃的好喝的,都给我拿上来,赶紧的,昨晚上我饿了一宿。”
说完,她似想起了什么,又补充了一句:“多拿一些吃的,马车上可是还有一个人。”
景瑜迅速解下大氅,还未来得及回答,就听见一个清冷的声音自晏清身侧传来,“不用了,多谢殿下,大氅请殿下自己留着,衣食也不劳殿下多费心,臣的夫人,臣自己会照应。”
晏清迅速转头,就见君洛从晏清的身侧绕过来,把手中拿着的兔毛围脖戴在晏清身上,戴好之后拉起了晏清的一只手,面无表情的看着景瑜,似乎在宣誓着主权。
景瑜微微一笑,脸上的神色让人看不出喜怒,他开口道:“侍郎大人误会了,晏清跟不过是很平常的好友关系,她与本皇子于孩提之时便相识,自小一同长大,情谊非凡,如今见她有难处自然倾力相助,并不是侍郎大人误会的那样。”
君洛的声音仍然清冷,似泠泠泉水击打在冷石上:“多谢殿下,早听闻殿下仁厚爱民,果然名不虚传。”
连晏清都听出了君洛话中的讥讽,景瑜当然一听就知,他却不以为意,轻笑几声,对晏清说:“一路同行,路途遥远,若有为难处自然需得互相帮助,侍郎大人无需如此见外。本宫还有马车上还有公务要处理,不打扰两位了,告辞。”
说罢转身离开,衣不带风。
晏清眼睁睁地看着她离开,忍不住使劲咽了咽口水,他走了,景瑜他走了,那她一会儿吃什么?从小到大,他抢她的东西可不少了,如今她抢他一点儿吃的,也不算过分,可是,现在,他走了……
那她一会儿拿什么填饱肚子?晏清看了看君洛,他正目送着君洛离开,脸上的神色清寒如水。
晏清第一次见他如此强势,直接替她拒绝了景瑜的好意,这样一个温润如水的人,如今直接硬怼,可见他对景瑜的印象是多么差劲。
肚子里适时的发出了两声“咕噜”声,晏清摸了摸肚子,欲哭无泪。
君洛轻轻的拍了拍她肩膀,示意她看她脚底下。
“哇塞!”晏清低头一看,发出了惊喜的声音。
只见地上躺着一只肥硕的野鸡,鸡毛凌乱,一动不动的躺在晏清脚边,好像是被打晕了。
晏清弯下身子拂了拂它头顶的白色的冠,又发出了一声惊喜的喊声:“哇!珍珠鸡!这是一只珍珠鸡啊!珍珠鸡的肉最好吃了,我从前就抓住过一只珍珠鸡,把它放火上烤两个时辰,再放上调料,美味十足啊!哎呀!可惜了,我们没有调料。”
晏清还没说完,眼前就伸出了一只洁白莹玉的手,那上边放着几个瓶罐,是简易的调料。
于是晏清发出了今天早上的第三声惊呼,这三声惊呼,惹得还没走远的景瑜频频回头,
晏清兴奋至极,太好了,有肉吃了,这会儿终于能填饱肚子了,“哇!君洛你好厉害!从哪里弄来的!这你都能弄到,你真是太厉害了!”
君洛面上含笑,带着微微得意,他指了指南面的位置,说道:“那边有一家猎户住在那里,我今天早上抓珍珠鸡的时候看到了,就去跟他们买了些调料,顺便买了这条兔毛的围脖,应当也能抵寒。”
君洛指了指她脖子上的洁白的兔毛围脖,想必是刚做好的还没有戴过,君洛见到便买了下来,围在脖子上确实暖和了许多。
想到刚才她如强盗一般要抢景瑜身上大氅的行为,晏清忍不住汗颜,景瑜说的对,她从小跟他一块长大,习惯了这般毫无顾忌与景瑜打打闹闹,如今她已经嫁为人妇,确实不能再和以前一样毫无顾忌了。
至少不能穿别的男子的衣服。
晏清摸了摸脖子上的围脖,抬头对着君洛俏皮一笑,说道:“谢谢君洛,我很喜欢,这个毛领很暖和。”
君洛只点了点头,晏清看到他手脚有些无措,知道她害羞了,埋下头,偷偷地笑了。
去竹林里捡了一些干柴火,又捡了一些绒草,幸好她带了打火石,从兜里拿出打火石,熟练的生火,君洛去附近的河边处理珍珠鸡去了,堆好支架,晏清准备等他一回来便把珍珠鸡插上架在火里烤。
她烤鸡的技术不说一流,但她自信绝对拿得出手。
这时,景瑜从一边慢慢踱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