仆人带着她到了一处宽阔的暖阁,房间里地龙烧得很旺,一点都不冷。
上首坐着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
瞧见明兰若进来,他放下手里的茶盏,油腻的目光地从明兰若的面容滑动到她纤细腰肢上。
然后,他笑眯眯地起身:“哟,这不是小兰若么?这么多年不见,倒是越发娇媚迷人了,快到表舅这里来,让表舅好好看看你。”
春和不悦地蹙眉,上前一步,替明兰若挡住了他恶心的目光。
覃家大爷不悦地冷道:“你是什么东西?挡着我和外甥女说话?!”
明兰若轻轻拍了春和的肩膀,示意她让开。
春和迟疑了一下,还是听话让开。
“我母亲萧观音这辈子只正经认过一个义弟,还是上了萧家族谱的,他叫苍乔,今任司礼监并东厂掌印大太监,您应该和他不是兄弟。”明兰若淡淡地道。
覃家大爷脸上的肉僵了僵,他哪里敢跟那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间活修罗攀关系。
他冷哼一声:“就算是你母亲萧观音,也是我亲表妹,你一个晚辈倒是不把我这个表舅放在眼里,明国公教得你成这样,难怪不知廉耻地未婚先孕!”
“住口!大小姐是王妃,岂是你一介没有功名的白身能议论的!”春和怒道。
覃大爷轻蔑冷笑着喝茶:“哼,有本事你去堵住满京城人的嘴啊。”
明兰若看着他,眯起明眸冷道:“父亲只教我敬该敬之人,而不是你这样霸占表妹嫁妆,贪墨妹夫府邸公中银子的无耻之徒。”
覃大爷没想到她上来就说得这么直白,脸色难堪地道:“我不知道你在瞎说什么,这些年你背弃你父亲,整个国公府都是我和你二表舅在打理,现在却落不得好!”
明兰若挑眉:“想落好很简单,马上把你们贪墨的我娘嫁妆交出来,如果你们变卖的御赐之物能收回来,我父亲去求求情,倒还是能让你们一家只判个流放三千里。”
最开始的覃家不过是一介寻常商贾,甚至生意失败,家道中落。
覃氏的母亲为了让自己女儿寻个好前程,不至于嫁给乡野村夫,才厚着脸皮找萧帅府攀了关系,把覃氏送进来给她母亲萧观音做伴读。
听说外祖父一家觉得女儿没有玩伴,看在亲戚情分上,这才留下了她。
谁又能想到不过二十余年光景,萧帅府彻底消失在人间,而她甚至没有见过外祖一家,这覃家却攀附着国公府,又吞下她娘给她的嫁妆,把自己养得那么肥了。
她负手而立,弯起一点冷笑:“如果你们蠢到财迷心窍卖了御赐之物,只怕是要抄家杀头了,连你那妹妹也要被我父亲休了!”
明兰若一副他们都是蠢货的表情,让覃家大爷感受到了羞辱,厉声骂——
“无耻小贱人休要胡说,我妹给了我们那么多钱,怎么可能还去变卖那种东西!”
明兰若看着他挑眉:“哦,所以,你们今天这是设局让我过来,是为了什么?”
激出了答案,她心中略放心下来,御赐的东西还在,就为父亲省去了很多麻烦,她也可以不必顾忌那么多了。
覃大爷再次僵住了,脸上的肥肉跳了跳:“明兰若,你……”
她坐了下来,再次打断他,淡淡问:“从我进府连个丫鬟都没看到,看来覃大爷已经早早让阖府女眷都躲出了,怎么,觉得这样杀人灭口方便?”
覃大爷细小的眼珠里闪过阴狠的光,猛地一摔手中茶盏:“你个小贱人既然已经知道了今天是你的死期,那倒是好事!”
“哐当!”一声,茶盏碎裂。
下一刻,暖阁大门轰然倒塌,原本看起来像家丁的人全部拔出了手中的武器指向明兰若。
暖阁周围墙壁上却迅速地冒出了十几名弓箭手。
利箭上弦,泛着寒光杀气的箭头对准了势单力薄的明兰若和软剑在手的春和。
簌簌雨雪之中,全方位封杀明兰若她们可能的逃生途径。
明兰若环顾了四周,挑眉:“呵,这么大的阵仗,可不像你和我那姨母有本事布选的。”
覃大爷得意地冷笑:“哼,你这小贱人生的美,这几年被圈禁都没尝过男人味道,本想先让你死前和我好好爽爽,也算全了你我亲戚情分。”
他顿了顿,恶意满满地冷笑:“不过现在,你可以去死了。”
春和简直恶心要吐了,她冷着脸手中软剑一抖,如惊鸿游龙一般朝着覃大爷击了过去。
杀手们完全没想到春和一言不发地就直接动手。
他们立刻去挡春和的剑,又朝着明兰若狠狠砍去。
春和手中软剑却突然脱手,然后她敏捷一折腰,踹翻两个杀手,夺了他们的武器又挡在明兰若面前。
因为春和软剑脱手,杀手们便没有再管,只顾着提刀逼杀春和、明兰若。
却不想他们身后忽然传来覃大爷的惨叫声:“啊!!”
杀手们本能地转头去看,正见春和那把脱手的软剑竟直直插进了覃家大爷腿间——将他就地阉割!
一时间,杀手们只觉得胯下一凉!
覃大爷浑身是血地倒在地上痛苦地惨叫着。
"啪啪啪!"明兰若却不紧不慢地笑眯眯鼓掌起来:“啊,这下好了,你倒是可以进宫去拜九千岁做他干儿子了,咱们亲戚关系又近了啊。”
“杀……杀了……给我把这贱人剁碎,剁碎啊!”覃大爷拼尽一点力气,惨烈地嘶吼。
明兰若却看了看天色,弯起粉润的唇角:“啧,剁碎了可就不好当饲料了,还是囫囵的好些。”
杀手们互看一眼,听不懂明兰若说什么,但也不妨碍他们举剑再次杀气腾腾地向明兰若和春和绞杀过来。
春和待要咬牙应战,却被明兰若轻轻拉住了手肘:“来了。”
她不解,忽然看见天际一片片灰白的雪竟然飞进了暖阁,然后落在那些杀手身上。
下一刻,那些雪竟有生命一般自动爬进那些杀手的五官。
“啊啊啊啊——!”杀手们疯狂地扭动起来,不少人倒在了地上,脸上泛出惨绿的荧光色。
春和看清楚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那些“雪”,压根不是雪花,而是——一种灰白细小的毒蛾!!
明兰若看向院子里,那些弓箭手们早已一个个掉落院子里,疯狂地惨叫滚动着。
而他们身上除了毒蛾,却不知什么时候爬满了——各种各样的蜘蛛和细小的不知名虫豸!!
“救命!!”
“虫子,虫子啊!”
明兰若看到院子里一个巴掌大的熟悉黄色斑斓影,正慢悠悠地爬在一个浑身被蜘蛛网捆成茧子的杀手身上。
它的周围都是五彩斑斓的各色诡异蜘蛛,却全都乖巧地趴在它身边,仿佛臣服于它们的统治者。
而大黄正用大螯牙深深地插在那杀手的嘴里,愉快地吸食着只剩一层皮囊,已经液化掉的杀手肉身。
诡异的是,它明明喝水喝多了都会吐,但吸食“食物”的时候,却一点都不影响它的吸收。
它身上的黄色条纹愈发地艳丽。
周围的虫豸们都安静地等待着,待“王”吃完,就轮到它们了。
哪怕春和这样大胆的女子,看着这一幕,都忍不住捂住嘴,差点吐出来。
明兰若脸色有些发白,但还是垂下眸子:“拿回你的软剑,我们走吧。”
说罢,她转身离开,这一次,没有人任何人能阻拦她的离开。
明兰若慢慢地走出气派宏伟的覃家大院。
虽然她早知道用大黄出手反击,场面绝对不会好看,只是那些人死法当真是……
不,她不必圣母心,杀人者,人恒杀之。
明兰若站在门外,平静地抬头看向落雪的天际。
人类的残忍和权力斗争的惨烈只会比虫豸们更甚。
她正准备上车,不远处,突然匆匆有数匹骏马朝着她们冲来。
春和瞬间警惕起来,再次将沾血的软剑抽出来。
明兰若有些不耐,她这姨母还真是迫不及待地派人来送死啊!
但是下一刻,她看清了远处马上英姿飒爽却杀气阴沉的高挑身影,愣了一下,
“苍乔?!”
他来这里做什么?
明兰若想起覃府里的惨烈场景,脸色微沉,立刻低声交代春和:“马上把大门锁死,绝不能让东厂现在进覃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