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若初嘟了嘟嘴,暗自握紧了拳头,“虽然听嫂子这么说,虽然心是不像之前那么坦然,有了顾虑,也感到害怕,但……但我还是想赌赌看,赌我的那些‘或许’,赌我看男人的眼光。在答案没有揭晓之前给自己一个希望——我与他能走到最后的happyending!”
“唉,好吧!”韩如玉耸耸肩,“该说的都已经说了,既然你执意要赌,那嫂子就只能做你坚实的后盾了咯,大不了那小子将来要是真的负了你,我就找人把他打得下半辈子都不能人道!”
“呵……哈哈哈!”彭若初先是一愣,接着不禁爆笑出声,“嫂子,你这未免也太狠了吧,难怪别人都说‘最毒妇人心’那!”
“臭丫头,嫂子可都是为了你哎!对了,还有一句,爱归爱,好好保护自己!你应该知道我指的是什么。”
彭若初脸颊微红,低下头局促地点了点,像是故意在隐藏自己的表情。
“很晚了,回去睡吧!”
“嗯,嫂子也早点睡,晚安!”彭若初乖巧地应到,转身朝宿舍楼走去。
直到彭若初的背影消失在楼舍门口,韩如玉才轻蹙眉间,为女孩眸中一闪而过的仓惶感到心悸。
但愿,一切不会太迟……
一阵夜风袭过,吹乱了韩如玉额前的发,她没有去抚,任发丝覆在眼帘。抬起臻首,如钩的弦月映入墨色瞳孔,却恍若被发丝切碎,斑斑驳驳,似显非显。
今晚的天气很好,郎空月明,不禁让她回想起三年前,自己和雾君凡在那个落座于太平洋南海的私人小岛,第一次对彼此敞开心扉表达爱意的夜晚。
那时的她曾以为幸福离自己很近,以为苦尽过后,甘来是注定的结局,却没有料到命运从头到尾都只是和她开了一个玩笑,在她放松警惕,沉溺于雾君凡怀中的同时,伸出手来,埋下悲剧的种子,随后不怀好意地笑笑,等待开花结果的一天。
若有所思地走进后花园,鼻间突然涌入一阵焚烧的烟土气息。韩如玉心念一动,迈步走向那静谧的墓园,果不其然看到老妪正跪在彭岚笙的墓前焚烧锡箔。
“娘……”韩如玉蹲到老妪身后,轻轻搭上了那骨瘦如柴的肩膀,“很晚了,你怎么还在这?夜深露重,对你的身子骨不好,早点回房休息吧,接下来的我来烧就好。”说着,从老妪手中接过装锡箔的纸袋,拈起那一个个银色的‘元宝’投入火中。
“丫头,今天是笙儿的祭日,对吗?”老妪没有回头,依旧继续着手中的动作,平静地说,“你虽然从没有告诉过我笙儿的死因和死期,但每年的今天,你都会回来,哪怕前一天还在很远很远的地方,也会想尽一切办法赶回来!然后等大家都睡了,就一个人坐到笙儿墓旁,一坐就是一夜。”
韩如玉微愕,“娘,你……怎么会知道?”
老妪没有回答,只是抬头,将空洞的目光定格在墓碑上方,脸上的神色似在回忆,“唉,丫头,三年了,记得一开始笙儿没再回来的时候,我惶恐过,因为那孩子从来没发生过这样的情况,我直觉他一定出了什么事。于是就那么在惶恐不安中过了大半年,直到你突然出现在孤儿院,告诉我笙儿死了,想接我们去旧金山照顾。”她喃喃地叹了口气,“虽然那时内心早已有了预感,可当这个消息得到证实后,我依然觉得天都塌下来似的,就好像身上被活生生地割下了一块肉,疼到了骨子里。”
韩如玉跪在冰冷的大理石上,滚烫的泪水从四面八方聚集到眼眶,她仓惶地垂首,害怕老妪看到自己的泪水,却忘了老妪根本不可能看见。
“刚来到旧金山,不只是我,几乎每个孩子都很难适应,一直赖以生存的依靠忽地没有了,生活又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陌生的环境、陌生的语言、陌生的生活方式……大些的孩子还好,虽然难过,却懂得把难过都憋在心底,可小一些的就不行了,几乎夜夜都哭醒。那段时间,你、我还有七丫每个人都被折腾得焦头烂额。我几乎都要以为,这样的生活根本坚持不下去。”
韩如玉无言以对,只能紧紧咬着唇瓣,不停地拿起锡箔投入火中,任凭泪水一滴接着一滴汹涌滑落。
怎能不难过,这些都是她造的孽呀!如果不是她,彭岚笙不会枉死,娘和孩子们也不会承受失去亲人的疼痛,更不得不为了生存离开从小生活的家,流离到地球的另一边。
“可难过归难过,绝望归绝望,三年不也一眨眼就过来了吗?淇淇和那群小丫头片子们从一开始的畏生,到现在都喜欢上了这个城市,还说中学想去一般的公立学校就读,好认识更多的朋友。强子和其他一些男孩子则特崇拜那个水电工,一到冬天就跟着他跑东跑西,去年还打了好多兔子回来,给笙儿做了一副兔皮的手套烧去,七丫突然想去读大学,说那个新来的老师能够帮她……还有那些已经找到收养家庭的孩子,不时会回来看看,和我讲讲他们近期的生活,还有他们和新的父母、手足之间的趣事……”
韩如玉抬起朦胧泪眼,茫然地看向老妪,“娘……你突然说这些,是……”
“丫头,我今天听到你和小薇的谈话了。”老妪终于转过身,苍老的手抚上韩如玉的脸颊,替她拭去颊上的泪水,“那个叫雾什么的才是你真正喜欢的人吧!我虽然不知道你和笙儿,还有那个男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你现在那么恨他,很大一个原因,是不是因为你始终都在为笙儿的死感到内疚?”
韩如玉愕然地瞪大眼睛,僵滞在原地,停在火堆上的手被火舌舔shi,疼得她猛然一缩。
老妪凝着韩如玉,那暗灰色的瞳孔分明是浑浊且空茫的,但韩如玉却感到她仿佛能看穿自己的心扉。
“三年,我知道你从没有走出笙儿死去的阴影,你将对笙儿死的愧疚,全都转化成了愤恨付诸在了那人的身上。”老妪幽幽地叹息,“可是孩子,那对你们不公平……”
“不!娘,你不懂!是我的错,一切都是我的错!”
一直压抑在心底的殇痛在这一刻崩溃决堤,韩如玉用力咬住右手中指,可嘶哑的悲泣声还是无法遏制地从唇齿间逃逸出来,“这几年,我一闭上眼睛,眼前就会浮现出阿笙在悬崖边上拉着我的场景,枪声一下接着一下地响起,每一颗子弹都陷进他的皮肉,可他却紧紧握着我的手,直到死前,还叫着我的名字……我无法原谅自己啊!如果不是为了救我,他不会死的那么惨!他为我做了那么多,我却从头至尾都在伤害他,他一定在怪我,灵魂难以安息,所以这么多年才始终不肯走进我的梦中,让我再见他一面。”
老妪摇头,心疼地说:“丫头,你有没有想过,其实这么多年来,一直无法安息的……不是笙儿,而是你自己。”
韩如玉望着老妪,一时无言以对。
“笙儿既然那么爱你,又怎么舍得让你一辈子生活在内疚之中?我今天告诉你孩子们的情况,是想让你明白,其实每个人都已经从过去走出来了,唯一没有走出来的就只有你,当大家都往前迈进时,你却傻傻地将自己禁锢在了回忆里。”
韩如玉摇头,泪水不断滴落在那枚翡翠戒指上,扣在大腿上的“离殇”贴着她温热的肌肤轻轻颤抖,发出“嗡嗡……”的低鸣。
天地苍茫间,它们好似也能感受到主人的悲痛,陪她一起哭泣!
“丫头,不要再被过去绊住,往前走好吗?只有你走出阴影让自己幸福,笙儿才能真正地安息啊!”老妪握住韩如玉的手,不期然碰触到了那枚沾着泪水的翡翠戒指,感慨地说,“这枚戒指,找到合适的时候就摘下来吧!娘当初把它送给你,是希望给你祝福,而不是禁锢,别让它的意义本末倒置了。”
月升中天,夜风吹得成排的紫荆花树枝叶摩挲,沙沙作响。老妪不知何时已经离去,徒留下韩如玉独自坐在大理石碑文上,额头抵着冰冷的墓碑。
“阿笙,我错了吗?三年,我终于又让他站在了我的面前,我以为对他除了恨已经没有任何感觉了,可为什么看到他受伤难过,我胸口还是会揪得发疼。当年是他负了我呀,他把我害得那么惨,我怎么还会为他心软?阿笙,我是不是好没用?狠不下心报复到底,也说服不了自己忘记仇恨重新开始……”韩如玉颤抖着手轻触照片上纯真的笑颜,泪水再一次模糊了视线,“阿笙,我该怎么办?告诉我,这条路我该怎么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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