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岛回来,两人内心纵然悲伤,但生活还是要继续,雾君凡却隐隐觉得韩如玉越来越不对劲,似乎总有事瞒着自己。他想询问,但每次都被韩如玉含糊其词地搪塞过去,说他想太多,这样下去更年期必定提前。
这天,韩如玉心血来潮想包饺子吃,于是拉着雾君凡开车去超市买了很多肉类、蔬菜、面粉等食材,然而等两人结完帐提着大包小包回到停车场时,却突然从角落冲出六七名黑衣打手,将两人团团围住。
“你们是谁?想干什么?如果要钱……”雾君凡立刻护在韩如玉身前,可没等他把话说完,只见眼前人影一晃,一块沾了迷药的白帕已经捂上了他的口鼻。他挣扎了两下,颓然瘫倒在地。
韩如玉心下一紧,对方显然不是普通的抢劫,右手下意识摸向绑在腿上的离殇,一面不动声色地寻找影侍的身影。
“夏小姐!”正当韩如玉快要握上匕首柄的瞬间,紧挨着雾君凡世爵座驾旁的一辆银色林肯的车窗缓缓摇下,韩如玉惊恐地顺着声音望去,看见车窗后出现一张熟悉又陌生的男子脸庞。
“你是……凌……”她愣了一愣,努力搜索着记忆库。
“在下凌诺枫,我们在摩洛哥王子和王妃的结婚庆典上有过一面之缘,你还代表韩曦竞夺过敝公司的投标案。”对方彬彬有礼的解释道。
记忆霎时复苏,韩如玉恍然大悟,继而扫了一眼昏倒在地的雾君凡和黑衣打手,蹙眉道:“这些人都是你的手下?你想要干什么?”
“是,以这样的方式出场可能有些冒昧。”凌诺枫勾唇,如风般舒展的笑容,干净而漂亮,眼角却透着股魅人的邪肆,这个分明已年过半百,看上去却只有三十多岁的男人俊美得教人窒息,“在下有事想和夏小姐谈谈,可你身边那位骑士似乎把你保护得太好了,所以只能出此下策。”
韩如玉眉头拧得更紧,不解地问:“凌总裁,我们之间貌似并没有什么交情,更没有过节,有什么好谈的?”
“如果我说是关于吕湘伊的事呢?夏小姐也不想谈吗?”
韩如玉暗自倒吸一口冷气,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对方从开始起就没有唤自己“韩小姐”,而是“夏小姐”!不觉惊愕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何会知道我的身份?你和吕湘伊又是什么关系?”
凌诺枫朝一旁的侍卫挥了挥手,侍卫立刻上前打开后座车门。他温雅地笑道:“可以先请夏小姐上车吗?你的问题在下自会慢慢解答。”
韩如玉犹豫地瞥了雾君凡一眼,凌诺枫会意,“夏小姐请放心,你上车之后侍卫自会将雾总平安送回家,但那种迷药具有抹杀记忆的作用,所以他醒来之后会不记得今天发生的事,你得花些心思和他解释一下了。”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看散落满地的食材。
韩如玉抿紧双唇思索了一瞬,才惴惴不安地坐进林肯后座,侍卫关上车门,豪华轿车缓缓驶动,重新升起的车窗一点一点将外界的景象隔绝。韩如玉的目光始终定格在雾君凡身上,看着他被黑衣侍卫架进另一辆黑色轿车中……
直到,再也看不见。
凌诺枫看着女子清秀的侧脸,低沉性感的嗓音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是风生水起的帮主。”
轻轻的一句话却恍若凌空炸雷,霎时将韩如玉轰得不知今夕何夕。她全身骤然升腾起一股无法言喻的恐惧,一手紧紧握着离殇,另一只手已经悄悄探向了车门把手,“你……你说什么?!!”
“呵呵,别害怕,与你有怨的是小湘,我并没想过伤害你。”
“那你今天来找我又事为了什么?”韩如玉依旧警惕地盯着凌诺枫,心想如果对方有什么不善的动作自己立刻跳车。
“我听说过你和小湘的事,”凌诺枫叹了口气,“只是当初在旧金山上没认出你就是夏掬梦。”
“认出又怎样?你想那时就灭了我吗?”
“唉,夏小姐,我说过我从未想过伤害你,我发誓!”凌诺枫再次重申,俊魅到让人嫉恨的脸上一派真诚,“你手中的那把离殇吹毛断发,我上有老下有小,还想多活几年呢,所以可以请你先把它收起来吗?我保证不会伤害你!”
意识到对方真的没有恶意,韩如玉脸颊一红,不怎么甘心地将双手放回到膝盖上。
凌诺枫轻笑,“呵呵,你真的如小湘所描述的那样,一防备起来就像一只小刺猬,可爱得要命。”
“以吕湘伊恨我的事实来看,她应该不会用那种口吻形容我。”韩如玉冷漠地挑眉。
“相信我,她其实没那么恨你。”
“没那么恨我?!哈哈哈……”韩如玉夸张地大笑,“没那么恨我她从六年前,不!甚至更久以前就开始算计我,一步一步诱我步入她设下的死局!没那么恨我她派人离间我和雾君凡的感情,最后又因那个人对我动了心就痛下杀手置他于死地!没那么恨我她利用我的信任在我的车上动了手脚,又派出杀手取我性命!她那些年表面对我友善亲切,实则内心每分每秒都巴不得将我千刀万剐——这也叫‘没那么恨我’?”
凌诺枫垂下眼帘,“我承认她一度被仇恨蒙蔽了心智,毕竟当年爱得有多深,现在的恨就有多深。她耗尽一切去爱你的父亲,得到的却是痛彻心扉的伤害,任谁的内心都会扭曲。我只能说,她的本性并非极恶。”
“哼!”韩如玉噗之以鼻,转头面向车窗。
“夏小姐,你知道吗,小湘她十四岁就爱上了你父亲。”凌诺枫并没有在意韩如玉的无礼,依旧温和地说道,“那时她还只是‘血鹰帮’最底层的一名街头小混混,因为反抗父母专横的管教离家出走,在黑街自甘堕落地活着。每天跟着那块地域所谓的‘老大’抢地盘、抽烟、喝酒、蹦迪……有一次,她与别帮的混混起冲突,对方仗着人多一路追打她,就在她被*入绝境之时,是你的父亲及时出现救了她,并给了她一段一生中最安逸快乐的光阴。”
韩如玉没再冷哼,而是微微侧过脸,神情复杂地看着凌诺枫。
凌诺枫看出她终于对自己的话题起了兴趣,从西装口袋中抽出一张照片递给她,韩如玉接过扫了一眼,是吕湘伊和父亲合照,不觉轻蔑一笑,将照片还给凌诺枫。
“这种照片我看够了,吕湘伊的金屋里多得是。”
“别墅里那些可能都是合成伪造的,但这张如假包换。”凌诺枫淡淡地说,“十几年来,她一直将这张照片放在她位于风生水起办公室的书桌上,珍惜得连旁人碰一下都不允许。”
韩如玉还照片的手微微一顿,重新将目光落在照片中女人年轻秀美的脸上。
“小湘为了你父亲做了很多。第一次被你父亲拒绝后,她听从父母的安排去英国念书,暗地里却从未脱离过血鹰帮,而是不断力争上游,提高自己在帮派中的地位。帮派不比外界,成者为王败者寇,每个人都是用命来搏的。那些年,她付出的艰辛你无法想象,受伤就不谈了,好几次更是险些丧命。而她这么做,无非是想让自己成为一名有资格站在你父亲身边的女人。”
“可我父亲并不爱她!”韩如玉咬牙重复着事实,“她何苦那么贱!”
“呵,是啊!我也不明白,何苦?”凌诺枫无奈地一笑,“为你父亲解决缅甸黑帮那次,她还只是水影堂的副堂主,为了保你父亲安危,她在调解无用的情况下私自盗取了正堂主的‘御水令’,调动水影堂上百杀侍赶去缅甸将对方整个灭门。惹得堂主大怒,将她关进‘刑堂’整整七天。”
“什么是‘刑堂’?”
“亲爱的,为了你晚上能安睡,我想你不会愿意听我具体解释‘刑堂’的意义。”凌诺枫风度翩翩地一笑,“我只能告诉你,小湘从‘刑堂’出来的时候,整个人就像从血里捞出来似的,心脏一度停止跳动,当时我们都以为她必死无疑……”
韩如玉冷冷抽气,全身不由自主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但她却活了下来,在我们所有人惊愕地目光中,醒了过来。”凌诺枫依旧波澜不惊地叙述着过去,但那一刻,他似浊泪般哀伤的灰色眼眸中清清楚楚闪过一抹钦佩,“我事后问她为什么,你猜她怎么回答?”
韩如玉摇头。
“她说她舍不得,她好不容有机会回到你父亲的身边,守着他、看着他、保护着他,她舍不得就这样离去。”
“她最后如愿了不是吗?”韩如玉无力的开口,“她到底做了我父亲的*。”
“是,但她并不快乐。”凌诺枫叹息,“夏小姐,你知不知道小湘的左边额角有一道伤疤?”
“知道,君说当年她被父母接回家时就有了。”
“那你知不知道那道伤疤是怎么来的?”
“帮派斗殴?还是在‘刑堂’的时候?”韩如玉讽刺地扬起唇角,“总不会是我父亲打的吧?”
凌诺枫敛起笑颜,俊魅非凡的脸上逐渐笼上一层寒霜,“是从楼梯上摔下来时磕破的。”
“从楼梯上摔下来?难道就是她怀孕的那次?”
“没错,而她之所以会从楼梯上摔下来……是因为你父亲故意在楼梯的台阶和扶手上涂了油腊。”
“嘶——”韩如玉愕然,照片从指间无声滑落,而凌诺枫接下去的话更像是千年冰刀,每说一个字便狠狠地捅向她的心扉,一下接着一下,鲜血飞溅。
“你父亲根本没爱过她,从头到尾都将她的感情当成一文不值的垃圾,甚至在得知她怀孕后,连让她生下孩子的权利也不给她!”
“怎……怎么可能?!!”韩如玉仓惶地以手掩唇,才猛然想起自己当年从轻雾帝国的安全楼梯上摔下来流产时,那女子瘫倒在地崩溃的哭颜。
原来是真的,感同身受……
“小湘虽然不是精通武艺,但好歹也是练过几年的。要不是被你父亲暗中动了手脚,她怎么可能好端端从楼梯上摔下来?”
“呵……那也是她咎由自取不是吗?”韩如玉撇过脸,不让凌诺枫看到自己泛红的眼睛,“爱得再深沉、再浓烈又怎样?她爱的是别人的丈夫啊!难道她做第三者破坏别人家庭还有理?她自己爱错了人,凭什么把恨都发泄在我身上?我是无辜的,而阿笙更无辜啊!我们做错了什么?”
“你们没有错,错只错在你们都是夏御豪的儿女。”凌诺枫怜悯地凝睇着眼前的女子。
“就是啊!我们哪有做错……”韩如玉咆哮,声音却倏地戛然而止,“你……你刚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