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姬在地铁的茫茫人海中匆匆而行。
人类的繁华世界,穷奢极欲,纸醉金迷对她来说都是可笑的,轻蔑的,一切在她眼里都漠不关心,毫不在乎。
她拥有摩厉迪亲王几个世纪的财富,无欲无求。血族公主的吃住行,一切都可以奢靡、豪放过这座城市的任何人。网络时代,安特卫普城没有姑娘可以比她更合适冠名“白富美”。
白?血族的皮肤从来毫无血色,仿佛婴儿的肌肤吹弹可破,频繁出入交际场合还需要涂抹一些腮红显得更像人类。富有?血姬光是甩出几幅数世纪前的油画就价值连城,更别提亲王爵邸留下整座地下室的古卷轴、宝石、黄金,她账户上的现金足以提供安特卫普城所有普通人花上半世纪。美丽?血族特有的魅力和致命诱惑,让人类都趋之若鹜。
她拥有廿岁女孩的容颜和肌肤,廿六岁女人的性感和体态。如果她任性,早就杀了那个该死的妥芮朵族吸血鬼艾莉丝。
她不能那样做,如果领袖群伦的梵卓族亲手制定的戒律规矩连自己都节制不了,那怎么能约束族群?
财富令她可以无所拘束,轻松地用钱砸在房产拥有者的账户里,购买下东方男孩对面那所公寓的房间。塞尔特起初提议她买下整栋楼,她后来一想,没必要。整栋公寓就她住着也太寂寞,太孤单了。所有房间一到晚上就空空荡荡,黑暗一片。根本不像是在人类的世界。
因此血姬只购买了六楼整个顶层总共9套房间。
昨晚丽珊公园的事件有没有影响到他?他会不会害怕?起疑?这是她首要担心的问题。
她看了看腕表,一块很亲民的价值6600欧元的天梭腕表。时间已是下午17点45分。他该回家了吧?也许和朋友们还在一起讲述昨晚的恐怖事件?
血姬故意分散注意力,仔细地观察腕表的造型,感觉对它有些厌倦。噢,我是否该换另一款腕表?
她一向接人待物低调,作为这座城市的王族,在学校里一块运动天梭系列的腕表不会引人注目。她才不佩戴什么百达翡丽、爱彼、劳力士、更不想被人认为自己是富家女,而引起很多男生的追求。她不想招惹无穷无尽的麻烦。
校园里总有些令人讨厌的富二代炫富,为女孩争风吃醋,开豪华跑车,动辄举办社交Party来追求女孩。
大学里这种事比比皆是。包括妥芮朵族的黛安妮就喜欢招摇,高调,开了一辆红色奥迪A8吸引人眼球。她穿着打扮全是奢侈品牌,生怕没人知道她是富家女。
算起来,血姬向导师告假回韩国,快两个月没回学校。原因是为了保护中国男孩。
走出地铁,她看到街道上的商店都张灯结彩,悬挂着装饰品,玻璃橱窗喷涂着圣诞快乐的字母,到处都有装扮一新的圣诞树,节日气氛笼罩着城市。没错,圣诞节快到了。
她想起那个糟糕的平安夜。她失去了“他”。永远失去了质朴,纯真的心爱男孩。
后来的“他”已经被沉重的负罪感与痛苦扭曲,失去了人类灵魂。她思绪如海潮涨落起伏。做一个血族,也有如许多的烦恼。他好像不在家?阳台门紧闭,窗户也紧闭着。这不管用,血姬已感应到他在家。他为什么要制造不在家的假象?难道是为了昨晚发生的事,他怀疑她?
血姬径自走到余敬轩的楼下。
她犹豫了一阵子,鼓起勇气在楼下叫:“敬轩,敬轩你在家吗?”她分别用英文、荷兰语、中文都叫了一遍。
他没有打开阳台门出来回应。血姬能感应到他的魔法结界。他正躺在沙发上用枕头捂住脑袋和耳朵,看起来情绪糟糕透顶。他似乎在与心理矛盾做斗争,很痛苦。
血姬的心里有一阵刺痛的感觉。他居然不回应她。
但是,他那痛苦的神情,扭曲的身体,令她记忆深处一些更痛苦、哀怨、凄婉的事激发。她默默地说:“傻瓜,傻瓜,我是不会伤害你的。”她又叫了一声才放弃。走了几步,回头看了阳台一眼,叹息一声拿出运动裤里的卡打开公寓的电子防盗门,心里烦乱不堪,按动密码进入楼道。
她关闭防盗门的时候,目光穿过栏杆向对面的房子张望,他仍旧没有出来,还躺在沙发上。
他又酗酒了。他到底为了什么事痛苦挣扎?难道真是为了昨晚的事情?我做错了什么?我不过是惩戒了几个混蛋,恶棍。他们在月余前殴打伤害了一对情侣,侵犯了女孩。
难道他已经识破我是个吸血鬼?丽珊公园平台上的凶杀案引起了他的怀疑?
她不相信自己的判断。她要尝试一下。所以回到家后,她就打开了窗户向对面呼唤:“敬轩,你在家吗?你可以打我的电话,我有些事想告诉你。”她刚发觉自己根本没有给他留过电话号码。好吧,她换了一种方式:“敬轩,我可能在圣诞节前回韩国,想和你告别。”
对面房间里的敬轩听到了她所有的呼喊,可是他只想灌醉自己。他还沉浸在失去朋友的痛苦中难以自拔,还对雪姬的身份有所怀疑。
他觉得自己真应该在酒吧里喝得酩酊大醉,不该回到家里。可是他不想给别人添麻烦。现在,他更苦恼。那个他心仪的邻家女孩正在呼唤。他该怎么做?继续装作没在家?继续喝他的酒,让酒精来麻醉自己?
想要成为酒鬼,他并不在行,几瓶啤酒下肚就快醉了。国外的啤酒酒精度较高,不知不觉就会醉倒。
喝酒要看心情,伤心的人喝酒比快乐的人喝酒更容易醉,买醉消愁相当可怜。
他脑海里隐隐记得上次喝醉是因为想念阿凯。对,没错,阿凯……雪姬……吸血鬼……小伙伴。一些紊乱的思绪交织在一起,纠结不休。
忽然,他脑海里捕捉到两组词:阿凯、吸血鬼。天哪,阿凯的失踪会不会与吸血鬼有关?由于他更深入地调查,而引发了一系列的连锁反应,他才会遇上吸血鬼?
他猛地惊醒,手中的一瓶啤酒没有拿稳,“啪”一声摔在了地板上。玻璃碎片和酒液弄得一地都是。
血姬站在对面的窗户,一阵忧戚,惆怅。“你又要喝醉了?你指望谁来帮你?帮你收拾糟糕的一切?”她轻轻地说。
旁边一摊狼藉,敬轩又拿起另一瓶啤酒,苦笑说:“想要喝醉有那么困难?”他往嘴里灌酒,一瓶接一瓶,终于不醒人事。
天色渐沉。血姬等到夜色降临,像是一只划过夜空归巢的燕子,身姿婀娜,轻盈地落到敬轩的阳台上。
她默念符咒让敬轩睡得更沉。心酸地看着躺在沙发上的敬轩,抱怨地说:“就算你真的怀疑我,也无可厚非。可我不是坏的吸血鬼。一切不像你想象中的那样。瞧你,那么落魄,再不是我记忆中阳光的中国男孩,无忧无虑。”
血姬想到了他内心深处对哥哥的思念。“或许我说错了。你并非无忧无虑,我纠正自己的措辞。”
她歪着脑袋凝视他的脸庞,心里在盘算:我该不该帮他收拾这一切,让他睡上床?可这样可能暴露自己,让他更加怀疑。血姬扫视房间里熟悉的一切,视线停留在地板上的手机。她灵机一动,拿起手机从通话记录中找到了苏珊雅的电话。
她拨通电话,接着放在一旁。苏珊雅的声音叫道:“喂,哥哥,你怎么了?喂,你在听吗?勇俊跟我说别打扰你,你到底怎么了?他说你心情很糟糕。喂,喂……”
血姬一直让电话响着,直到俄罗斯女孩挂断电话。女孩们一定觉得蹊跷会赶来找他。余敬轩是姑娘们的哥哥,真是个拈花惹草的家伙。
哼!她莫名其妙地生气,心里有点酸溜溜的。
血姬翘起嘴,细致观察敬轩的样子,棱角分明的唇,高高的鼻梁,他的眉宇尤其像“他”。她将他的头略微侧过来,方便他呕吐的时候不会被秽物堵塞口腔和鼻腔,那样会导致呼吸不畅而窒息死亡。
“傻孩子。别再伤害自己。”
“好吗?”
她的口吻像是在对自己的孩子说话,或者是她心爱的宠物猫咪、小狗什么的。她曾经很喜欢小动物。孩提时在韩国,她的宠物包括猫和狗,两只金丝雀,还有小乌龟和兔子。
不过,自从她变成了吸血鬼,所有小动物都远离她,和她势成水火。除非她把它们也变成不死的“怪物”。
血姬在他身旁静静地守候。“我可不想你是个酒鬼。”她拨弄他眉头的头发,在他耳边轻轻地说。
敬轩已经喝醉,不会想起这一切。房间里糟糕的烂摊子,需要有女孩来处理。她傻傻地看着他,有时候会心地一笑,有他在真好。这个世界还有让她记挂,关心的人。就算他永远都不知道她的存在,不知道她是谁,她也愿意如此守护他,直到他的生命终结。
反正,血族的诅咒就是永生不死,孤独、寂寞地活下去。
血姬这样思虑的时候,心里凄楚伤怀,泪腺又恢复了人类的作用,她保留了很多未泯的人性,一些生活习性和特征。泪水浸湿她美丽苍白的脸颊,她仰头避免泪水滴在他的脸上,坐在他身旁,捂脸痛哭了一阵。
她分外地想“他”,而眼前这个他,和“他”那么相似。
过了大致十分钟,血姬失控的情绪恢复平静。她想到这时敬轩的朋友苏珊雅应该在赶来途中,至于如何进入他房间,小雅是个聪明女孩,知道该怎么做。
血姬救过俄罗斯混血姑娘,对小雅和娜娜、素馨的印象还不错。她曾经留心关注她们,有的聪明伶俐,有的活泼可爱,有的温柔大方。讨人喜欢是当然的,可对敬轩的伙伴们来说,梵卓族公主是个吸血鬼。
她不可能与她们做朋友。至少现在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