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隐迹,浓厚的黑云笼罩着天空,似乎随时会坠落下来压碎城堡。风中飘落鹅毛小雨。
在这中世纪古老的城堡里,芬芳扑鼻,品种繁多的玫瑰花园一扫原有的阴森和沉重感。花园中一对男女挽手散步,更平添几分浪漫温情。白玫瑰,血色玫瑰,粉红玫瑰,香槟色玫瑰在拥簇的枝叶中盛放,小小的风雨并没有给它们带来灾难,雨水的滋润荡漾花瓣上,娇弱欲滴,柔媚妖娆。
“如果公主殿下不介意的话,有一天我希望在城堡里举办画展,届时邀请你来参观。”伯爵彬彬有礼地做出下一次邀请。
血姬眨动杏眼,讶异地说:“一定很棒。我不想万众瞩目,假如画展全是我的肖像画。我得遗憾地拒绝了,我会被客人们指手画脚地嘲笑!”
“当然不是,我很喜欢到森林里,在城堡边上写生。梅恩或许没告诉你,我除了阅读还喜欢绘画。”
“伯爵大人真是才艺无双,品位高雅。”
对于赞美,赫鲁本伯爵淡然处之,尽管公主的赞美真诚。他洁白的手指尖轻轻地拂过玫瑰花瓣,指甲很长。它比刀锋还锋利,能轻易掠夺生命,割断任何生物的咽喉。他另一只手杵着飞龙头雕塑权杖,里边藏着一把尖利的长剑,既能显示领主权威,必要时又是武器。
“相信梅恩这两晚带着你们在布达佩斯玩得开心吧?”他悠闲地迈着步子,节奏不快不慢。
“当然,非常愉快。我们去了好多地方,还在匈牙利歌剧院观看了《罗密欧和朱丽叶》。感谢伯爵大人的悉心安排。”血姬微微颌首表示感激,“假如我的伙伴珍妮和约克•秋没有被你关押的话,匈牙利之行就更完美了。”
“抱歉,公主,我不得已才采用这种手段。”伯爵停下脚步,侧身看着她认真地说。“也许你认为我卑鄙,我是在想不到更好的方法邀请你来我的城堡做客。我害怕你会轻而易举地拒绝,因为倔强的你从来都不肯回复我的问候。”
这一句算是问到点子上,她的确是这样做的,无言以对。
“你会遵守诺言吗?”
“当然,我会释放囚犯,尽管我的指挥官很想烧死她俩为弟弟报仇。”
血姬及时表达感谢:“你是看在我的情面上放过他俩。”
伯爵拉着她的手,情不自禁地说:“我能向你提一个请求吗?”他深情地盯着她的眼睛,看得她浑身不自在。
血姬真怕他提出什么非分要求,随即封杀:“伯爵的请求,我可不保证会答应。”
伯爵往前走了几步,拈着一支玫瑰花,将它采摘下来转身送给公主:“玫瑰赠心爱,手指留余香,两情相悦时,盼朝朝暮暮!”他随口说话像一位吟诗游侠,雅致而真情流露。“殿下,别那么紧张。我的请求并非一定要你答应,我首先会尊重你的选择。”
血姬幽忧地接过他手中的玫瑰花,嗅了嗅花香,感伤地说:“有些事遵循自然规律,就像花儿从盛放到凋零,而有些感情也注定了该发生时发生,该结束时结束。”
“回头太难,”伯爵轻声回答,“我已经爱上你了。”他的专注和痴心让她心都碎了。
“我随时聆听你的请求。”血姬背过身咬着嘴唇说,不想让他看到自己感动。
伯爵沉思了一会儿,做出陈述。
“假定感情是可以在漫长时间里培养出来。我希望你能常来我的城堡居住,把它当成你的另一个家。你的性取向我不想置喙是真是假,我尊重。还记得我答应过帮你明察暗访摩厉迪亲王的下落,我已经通过很多渠道查到线索。问题是这些线索很可怕地指向了血族世界的阴谋,足以改变物种平衡,使这个世界变得危险。你向我指出的密党权贵频繁失踪现象不是危言耸听,它真实存在。”
血姬转过身,被伯爵的话所震撼、惊讶。
“昨天我见过一位希太族告诉了我正研究的某项恐怖发明,我非常震怒。我觉得他是丧心病狂的疯子,因此赶走了他。当我恢复理智后,惊人的发现一些线索,希太族可能与血族权贵失踪的阴谋策划有密切关联。当然,我知道公主殿下喜欢冒险,你在诅咒森林亲率血族小队闯入邪恶图腾狼族的势力范围被困,你与吸血鬼曾经的宿敌狼人为伍,你平息反叛的长老证明了你的勇敢和智慧。我有个冒昧要求。我可以告诉你真相,包括你父王的线索,还有阴谋的终极目的。”
伯爵的语气越发沉重,突地中断。血姬知道他说到这一番长话的目的与关键了。“我想得到的回报是你嫁给我!”
血姬手中拿着的玫瑰花“啪”一声折断了,马上拒绝他:“这不可能!我宁肯不知道我这些真相。你不用告诉我,一个字都别说。”
“请听我说,公主,冷静一下。”
“你让我怎么冷静?拜托,赫鲁本先生,你在用一种变相手段胁迫我嫁给你。真可笑,你还让我冷静?”
“你知道得太多了,对你百害无益,你会将自己置身威胁,甚至为此送命。而你嫁给我,就无所畏惧,因为我能保护你。你能和琴女士保持关系,我们可以共同生活。我会在血族世界公开盛大的婚礼,首先向你父王摩厉迪亲王提亲。我会帮你找到他。我真的很爱你,真的……”
“啪……”一记清脆地耳光声音结束了他的话。
血姬生气地看着他,高高扬起的手掌,忍住了打第二下,如果伯爵有心想要躲避,她是打不着他的。现在,她又气又急地看着他,不知如何是好。伯爵苦笑着捂着脸,恐怕几个世纪,她是唯一搧他耳光的女人。
公主颤抖的手指伸过来抚摸他的脸,痛心疾首地说:“对不起,伯爵,我无法接受你的恳求。你所探知的线索和秘密,我不想知道。因为我无法承担它所带来的代价,这个枷锁太沉重,我绝不能承受。我宁肯不知道真相,请把它收回你的肚子里,藏好它。”
伯爵的肩膀微微耸动,似乎在嘲笑自己,迷惘地看着花海,沮丧和失落。这一刻,他只是一个失意人徘徊在深渊边缘。
“别这样,”血姬动情地捧着他的脸,流下了两行泪,“赫鲁本,别这样,求你了。我知道你对我的真心,可是这不值得,我不爱你。我不能接受你的爱,永生还很长,你会找到比我更合适的姑娘。是你需要冷静,冷静一会,好吗,求你了!赫鲁本,我请求你理性一点对待我俩之间的友情。”
伯爵默默地伸手抹去她鼻梁上的泪珠,哀伤地说,“别哭,我心都碎了。”
血姬胡乱拨开他的手,握住他的手往前走,走回城堡的走廊,在大理石护栏止步,背靠背坐下。
她镇定下来,侧首扯住伯爵的衬衫抹去眼角泪痕:“只有讨厌的人才惹我流泪。”
伯爵的情绪逐渐稳定,理性思维回到了躯壳中。他开了个玩笑:“殿下,我会把衬衫打包国际快递到安特卫普城让你洗的。”
“哈,你试试看。”血姬破涕而笑,被他逗乐了。
天空倏地落下了更大地雨滴,她和他刚刚抬头去看浓郁得化不开的雨云,陡然一声闷雷轰地炸响。伯爵惊得往后一缩和琴抱成一团滚到石阶上,她俩相互搀扶着爬起来,忍不住哈哈大笑。
血姬哭笑不得:“什么呀?碧骸大长老被打雷声吓得趴地上了?我要是告诉梅恩,伯爵大人就颜面扫地了?”
伯爵又好气又好笑:“千万别说!”
夜空接连划过几条电蛇,撕裂了云层转瞬逝去,瓢泼大雨弹指间哗哗地洒下来,血姬插着腰气呼呼地站在石头护栏上看着玫瑰花海,这下美丽的玫瑰花园要遭殃了。
“我们该回去了。”伯爵示意她跳下护栏。
血姬往外一蹦跳下来,往前走了几步,想起了一件事惴惴不安地说:“有件事我要告诉你。伯爵大人。”
“说!我听着呢。”伯爵跟在她身后,有点忧郁地回头望了一眼惨遭暴雨蹂躏的花园。
“梅恩小姐似乎对我的侍卫卢西法先生有种不能再延续下去的情愫,我对此非常担忧。我希望你能有所警惕,我相信你是反对血族和狼人发生爱情的吧?”血姬小心翼翼地说起这件事,她也不想事态严重化。
伯爵陷入了沉思,表情显得很严肃,对她提到的事情措手不及,好一会儿都没有发表意见。
他和她返回的途中,一度缄默不语,血姬意识到自己在错误的时间和错误的地点聊到了错误的话题。她深感不安,但愿伯爵不会误判,严厉地处理梅恩的感情问题,公主并不想与梅恩过不去,更不想与梅恩结仇。
伯爵送血姬回到休息客房,梅恩和琴、卢西法仍然在品位香槟酒,玩扑克牌。伯爵在门口停步没有走进来,目光注视着血姬,仿佛世界只剩下他和她。
“公主殿下,明天是返回安特卫普吗?”他心境凄凉地为告别酝酿话题。
“暂时还不!我们会等你释放珍妮和约克•秋之后再作打算,回比利时是一项计划,另外我可能和她去一趟纽约。”血姬的回答模棱两可,但是刻意提醒了伯爵要遵守承诺,她抓起琴的手补充,“她还没有去过美国,我要和她去旅行!”
“没错,我俩去纽约。”琴反应默契,笑容满面歪着头亲昵地依靠在公主的肩膀上,用手背拖着下巴。
梅恩眼睛眨得飞快,接话说:“我可以和你们一起去旅行吗,我好想去,叔叔……”她回头作出可怜状恳求伯爵。
伯爵的脸严厉得没有一丝笑容:“我不外出,你哪儿也别想去。你给我好好呆在城堡里。最近圣廷的恶魔猎手很活跃,我不想你成为他们的目标。”他的话有一定的威慑力和恐吓效果,毫不留情。
“哼!”梅恩很大声地抗议,咬着嘴唇看了卢西法一眼:“祝卢西法先生旅行愉快。祝公主和琴女士旅行愉快,再见!”说完她扭头跑出了客房。
“她生气了!”血姬轻轻叹息,“你本可以说得更婉转一点。”
伯爵摇摇头,很认真地看着她:“我不认为这件事可以和她好好说。越直接越有效果!我比你了解她。”
血姬的手扶在门框上,温和地回答:“我尊重你的决定。你是不想给我添麻烦。”
“后会有期。我不会亲自送公主。指挥官会安排人手和车辆送行。期待公主殿下再光临我的城堡。”
“后会有期,我记得你说的画展!”
“对了,我为你绘的肖像画作为礼物,明天指挥官会将它带给你。”伯爵张开怀抱,血姬会意地和他拥抱,他的手温柔地抚摸她的背部。“感谢公主让我的城堡蓬荜生辉!我和你这次告别,恐怕又是岁月鎏金时光如梭,不知何时再见了!”
血姬嗔怪地说:“嘿,伯爵大人,别说得像是永别似的。搞得我都有点莫名的伤感了!”她伸出手指将刘海拂到一边,露出笑容。
伯爵又和琴打招呼,吻脸礼,握手告别,接着和卢西法握手,铿锵有力的说:“保护好公主殿下,小伙子!”
“当然!”卢西法微微颌首致以敬意。
他们看着伯爵毅然转身离去,身影在城堡的长廊中渐行渐远,最后在楼梯口失去踪迹。
琴幽幽地说了一声:“真是个痴心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