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不见,天色将黑。三部悍马和两部三菱吉普车前后开道,中间是一辆大巴士,在高速公路上奔驰,近处的平原和田野,远处的城市与村庄缩影在玻璃窗外急退。
塞尔特在沉思中,嘴角露出显而易见的微笑。看着忠实的银月卫队新首领那充满了喜悦恍惚全世界只剩他和兰蒂的陶醉,血姬有那么一刹那的嫉妒。于是将他从遐想翩翩里狠狠地拽了回来:“你还可以带兰蒂去跳河自尽的那座桥梁看一看。”她这句话是个讽刺。“那儿成为了你个人的景点。”
塞尔特删除了她具有讽刺意味的那一部分,却欣喜地说:“你的意思是建议我回一趟伦敦?”
“对呀,”血姬感染了他的快乐,高兴地说:“我不介意你带兰蒂回伦敦,甚至去法国巴黎爬上埃菲尔铁塔,在上边大叫‘我爱你’,做点这样的傻事。”
“这不叫傻事!”塞尔特的情绪被调动起来,咕哝了一句,愉悦地在座椅上拍了拍:“太棒了。”他很用力地一拍,大家都感觉到悍马车明显抖动了一下。
司机是鲍伯,阴阳怪气地咕哝说:“嘿,你想拍翻吉普车让我们都睡马路上吗?”
血姬在塞尔特得意忘形前提醒:“为了方便,你可以带拉文霍德家族的卢兹鲁和西莫过去。有他们照看黑观音,你和兰蒂可以玩得开心一些。”
塞尔特像是发疯了一样陡然从驾驶副座爬到了后边,抱住血姬亲了一下脸颊:“公主殿下,你太好了。谢谢你。”
在血姬面前,他仿佛像是孩子。银月卫兵们看到首领的傻样,一齐发出了嘘声。
血姬看到塞尔特的兴奋劲,感染了他的快乐之余,不觉得有些心酸。她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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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外劫持事件发生后,敬轩的F5朋友圈为此事震撼。山口组的河野寿生和吴勇俊单线联系索要的50万欧元是一笔庞大的数目。温素馨和吴勇俊,苏珊雅和赫利夫都凑不齐这个数目。毕竟是留学生,家族再显赫富有,突然要一大笔钱也一定引起轩然大波。
何况,他们对山口组的声名狼藉都有耳闻,毕竟是世界闻名的黑帮。余敬轩怎么会惹上黑社会,而且还是山口组?他们都很纳闷。
除了F5朋友圈知道这件事,敬轩曾说过可以去找便衣警察卢兹鲁和西莫帮忙,他谎称他俩是方叔在警局的朋友。因此勇俊拨打了电话给卢兹鲁和西莫。塞尔特第一时间告知了血姬,才有此后的行动。F5伙伴们甚至没有直接告知敬轩的监护人惠姨和方叔,更别说是安特卫普大学校方。那只会搞出更大的事。
四年前两位中国留学生徐文涛与余敬凯的失踪案就让校方焦头烂额,受尽来自各方面的压力和责难。
劫持敬轩的是山口组。伙伴们害怕警方会搞砸,如果不是敬轩说要找卢兹鲁和西莫,尤其是苏珊雅根本不信任警方。最坏打算,他们还曾试图凑钱交纳赎金,好让敬轩平安回来。
只不过凑起来的数目远远不够,除非向家里伸手要钱。伙伴们也正准备那样做。
敬轩安然返校上学,给他们带去惊喜。他编造了很有逻辑,顺理成章的故事。
卢兹鲁和西莫联系了安特卫普警方秘密行动将他拯救出来。甚至在媒体都渲染了这次成功救援,还曝光了唐人街的华人黑帮新义安崩盘,竹联帮大姐黑观音被俘获要做污点证人的新闻。
爆炸性新闻意味着唐人街华人黑帮面临全面洗牌,换血的格局。新闻里隐讳了敬轩的名字。
还好没有惊动惠姨和方叔,不然就真闹出大事,惠姨一定会告知远在国内的亲人,会徒增担忧。敬轩不想父母担心和牵挂。绑架风波过后。敬轩的确给家里打了长途,也用微信和父亲好好聊了一阵。母亲一接话就问有没有找个女朋友。好像这才是她最关心的,一听说没有,还表达了失望,令敬轩苦笑不得。
他返校第二天在家请了病假休息,还和大伯母,以及高雯露联系,告知敬凯的失踪案的进展。阿凯的事,他只能无限期地拖延,隐瞒事实真相。
山口组劫持事件的后遗症还在。敬轩仍对患难中认识的成钢、晓晓、樱淑那群少年念念不忘,可是雪姬告诉他,黑观音失忆了。她派塞尔特护送黑观音去美国治疗。后续进展暂时不清楚,那帮少年的去处只有黑观音知道。
从布鲁塞尔解救那批少女后,雪姬把她们安置在了霍普金钻石贸易中心。
适龄的少女则学习礼仪和简单的荷兰语会话,尝试在贸易中心给找到合适的工作,哪怕暂时做保洁员。被绑架知道身世的,她尽可能委派人类雇员负责送回家。年龄小的流浪儿,雪姬也暂时安排送入孤儿院进行教育学习,将来或许为梵卓族的钻石生意服务。
对于她周全的考虑和细致安排。敬轩对雪姬刮目相看。他对她最多的赞誉就是:不愧为王室公主。
其实公主身份曾让雪姬很耻辱,她不喜欢虚假的王室头衔,表面是伊达•魔厉迪亲王的女儿,实际上是见不得光的情人。亲王失踪后,她才正视这个身份。
偏偏雪姬很讨厌他叫她公主,仿佛是刻意在制造距离,彰显尊卑,令人疏远。
她希望和他保持亲密关系。难道高贵的梵卓族公主还得亲口去告诉中国男孩:我早就是你的人了,那次你吃了妥芮朵族艾莉丝的亚马逊苦艾花,为了救你,我把自己给了你。
——那也真羞于启齿。他至少也该对她亲近一些,不该扭扭捏捏,做个胆小鬼。
她知道敬轩心里有了另一个女人。只是不知道他何时才揭开神秘面纱。该死的,她连情敌是谁都不知道,莫名其妙多了个情敌。她要和“她”公平地竞争,追求敬轩。
有时候,雪姬生闷气,真想跑去问他是几个意思。对自己还有没有意思?
女人就算没有美貌,也要有好身段,就算没有好身段,也要有聪明才智,如果三样都不缺,谁能比上我?
雪姬心里说:我要恋爱。让我痛痛快快地恋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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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敬轩躺在沙发上温习功课,正在全神贯注为一道教学题的论证而困惑,茶几上的手机一通急骤的蜂鸣像是着了魔把他吓了一跳。一看显示是国内长途电话号码,他就好开心。这时分是国内的深夜,她打电话来除了是想我,还能有啥?
他自嘲地笑笑,自己也太自信了。接通电话,石琴的声音传到耳朵里,乡音不改,是那么熟悉的,亲昵的重庆话。
他眉头皱起来。石琴的声音迷离梦幻般,有时候是呢喃,有时候带着哀叹,反应迟缓,有重复的话。他立刻意识到她喝醉了。那么在醉酒状态,她是否会酒后吐真言?她的心里在想些什么,知道我每天都在思念中煎熬,在梦里想她吗?琴,我爱你!有一天,我要你做我的妻!
“嘿,你在干嘛呢?我有点想你。可是……我知道我不该想你。我是结了婚的女人……而你还是个求学的留学生。”石琴的声音断断续续。
“琴姐,我在看书。”敬轩担忧地问。“你究竟想说什么?”
“有没有,打扰到你?”她的声音时而很轻,小心翼翼,像是说的下一句话害怕受到伤害一样。
“没有打搅。今天是周末,我很好。泡一杯咖啡阅读,做做习题。”敬轩微笑,试图给她传递一些快乐,让她放轻松点。
“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她说。
“你说呀,我听着呢。”他答。
石琴的声音鼻音有些重,好似哭鼻子了,令他悱恻心疼。“我不知道那天晚上我到底怎么了。我羞愧不安,我是不是一时冲动?”
“如果你要感到羞愧。那我应该先对你说抱歉。”敬轩心痛地说,“我不该完全释放我对姐姐的好感,我喜欢你。我不知道那是不是一种爱。”他怕自己言不达意,让她误解,又急忙补充,“我从小就喜欢你。这种感情深藏在心里,带着所有儿时的记忆。”
“真的吗?”石琴有点开心。笑声很清晰。
她高兴的时候,笑起来很美,妩媚迷人。笑容灿烂得像是在脸上霎时间开了一朵昙花。阳光中洋溢着成熟,自信和张扬,她难道不知道她笑起来让我着迷?甚至分分钟谋杀了我的荷尔蒙!
心若亲近就算远隔天涯,也似近在咫尺,心若疏远就算同床共枕,也似南辕北辙。
“当然是真的。”敬轩强调了一下。
“哎,我有段时间想,我不应该再和你联系。就这么忘记那件事,忘记你。可是我发觉我越是想忘记你,就愈是对你念兹在兹。”石琴的声音显得响亮了一些,似乎是敬轩的肯定增强了自信。“我想躲着不见你,不联系你,反正我们相隔好远。我以为你会慢慢忘记我。”她没等他有反应,就又说了下去。
敬轩反而很欣慰。一个人愿意打开心扉让别人看,推心置腹,那就是一种信任。石琴愿意说出自己的困惑和质疑,那么就代表着她愿意和他分享,来一起探讨,解决这类话题。
他乐开怀地说:“我很高兴,你喝醉了的时候比醒的时候说话更清醒。”
“你就喜欢顺着姐姐,”她也干脆地答,“不,你不知道。我清醒的时候更可怕。”
“为什么?”
“因为我清醒的时候,我会疯狂地想念你。我甚至回味和你,和你——”她说到了敏感的话题,有点不好意思接下去。
敬轩甜蜜地笑了,偷着乐,像是天真孩子知道了心爱姐姐的心事。他知道她指的是什么。他坦率地说:“姐姐是我的第一个女人。”
石琴的笑声终于有些放肆,心情放轻松了:“真的吗?”
她在故意逗他。“你确定吗?”
敬轩扁嘴生气地说:“我这么认真,你还调侃我,逗我开心,真不厚道。”他把课本往旁边一放,跳下了沙发从床上拽了一个枕头过来。这时候,石琴轻轻地说了一句话,他刚好没听见。他把枕头放在沙发上,舒服地躺下来问:“豆豆,你刚才说什么?我去拿枕头没听见?”
石琴“啊”了一声,很不妥他关键时刻没听见她说的话,生气地说:“好话不说二遍。”
“哎呀。”敬轩胃口被吊足。“快说嘛!?”
“不说。”石琴很骄傲地回答他,“除非——”
敬轩的眉头深锁,立刻从微信给她发了几张自拍照过去,“你也发照片让我看下好吗?除非什么?”
石琴大概看到了手机的微信提示,陡然想起来:“我们为什么不用微信聊天,笨蛋。又省钱又快捷。”
“好吧,微信上见。”他也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