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敬轩在朦朦胧胧中踽踽独行。他孤身孑然在路上,眼前的雾气令他看不清前方的景物。
但这是一条熟悉的公路。他想起来了,初中在重庆度过的三年,他无数次走过眼前的公路,郊区的山野平旷,田埂纵横,花木葱茏。冬天的清晨,总是雾气弥漫,人要在五码距离才能看清楚对方是谁。
他觉得自己是去上学。甚至,他还醒悟:我是在梦里。梦里可以做很多他在现实不敢做的事情。
他是多梦的男孩,总会放飞畅想的翅膀。
他在梦里大胆追求,向初恋女孩表白,他在梦里开过飞艇遨游在大峡谷的湖泊,他驾驶过战机掠过长空;他在梦境做过见义勇为的侠客,英雄救美;在梦里他可以为所欲为,他带英雄健儿杀入疆场浴血奋战,成为抗日英杰;他领衔特种部队杀入恐怖组织、贩毒团伙的巢穴。在梦里,人可以做到许多不能做的事情。
而现在,我是要做什么?我只是个求学的学生吗?
敬轩大步向前寻梦。我的初恋女孩在哪儿?她会不会在雾中等他跟上前,和她说一会儿话?为此,他有些激动。初恋的种子萌芽开花,落地结果。在快毕业时,他才大胆地对同桌的她表白。可惜太晚了,她已有了意中人。
雾气中的山径岔路,有一阵风将雾吹散。他惊喜地发现一位长发披肩,着白色针织毛衣,秀美婉约的女孩坐在崖边。绝崖风景好,但都不如她美。
那身影明明就是她。他内心深处明白:原来是记忆让他迷恋一切像她身影的女孩。难怪,他会心仪邻家女孩雪姬。
他冒失地奔过去,她是在等他?“嘿,你是在等我吗?”他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她跟前。
熟悉的背影转过了身,猛然间,敬轩吓得一竦,浑身上下都冒出了冷汗。
长发披肩的她,脸上竟然是一副白森森的骷髅,没有丝毫血肉,盯着他的眼眶黑洞洞的,像是一个惊栗的湖,深邃而幽闭,吞噬他的魂魄。他一步也走不动,双腿犹如灌了铅,黑发白衣的骷髅站了起来,咧嘴对他笑了笑。那是凄惨,凄厉到了极点的笑容。
他的震骇到了极点,大声地喊出了咽喉深处的恐惧!
******
梦醒,他是在深夜叫喊中惊醒,惊悸让心脏狂野而无序,重力的抨击着他的胸腔。
对面公寓里,血姬翻身而起,敏捷如一抹暗夜精灵的箭矢。她猫腰在窗前向对面看去。当明白他没有什么危险,才放下心来,他做噩梦了!是为了她吗?
血姬轻轻地叹息,有一阵淡淡的忧伤。这时,她的手机叮一声响起了短讯的声音。是他?
血姬直接就想到了余敬轩。可是她记得他从来没有问她要过手机号码,她和他都忽略这点。她回到床边坐下,从枕头下拿出手机查看,原来是塞尔特的留言。
已经是凌晨四点。塞尔特让她去总部,就现在。
她快速地换了紧身的黑色运动套装,借着夜色从窗口一掠而跳到了屋顶。她弓身在烟囱后边看了一眼对面的窗口,再掠到另一处屋顶,往自己停车的地方疾奔。
她开着枣红色的马自达来到霍普金钻石贸易大厦时已是五点。
没有人敢阻挡她。她代表了王权。也许有银月守卫觉得奇怪——这个时分,公主的驾到意味着发生了重要事件。
电梯里昏暗的灯光,血姬靠在金属墙壁上,一副漠不关心的表情。指示灯显示电梯停留在地底20层,她快步走出电梯,门外全身戎装警戒的守卫正在聊天,看到她之后迅速回到原位,朝她点头示意。
血姬礼节性地回礼,但心头在猜测、揣度塞尔特紧急让她回到总部是什么原因?
守卫们精神抖擞,着黑色战斗服,腰带上配一把瓦尔特P99自动手枪,另两个冲锋枪弹夹,左边口袋标配两枚杀伤性手雷、右边口袋是两枚强力闪光雷,横跨着德国造赫克勒•科赫MP5K冲锋枪。他们的弹夹内装填特制银子弹,用来对付吸血鬼和狼人,对梵卓族真正有威胁的并不是人类,而是那些同类。
一个世纪前还有剥皮行者对他们的生存构成极大恐惧。只不过,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有少数精锐卫士还佩戴了全新的紫外线萤光子弹,据说针对不死族的高阶成员特别有效。
梵卓族面对许多威胁。但是银月卫队武器精良,训练有素,绝对可以应对这一切。
血姬高跟鞋的声音一直延伸到图书馆。塞尔特老远就听到了她的声音,快速绕过来,瞬间就到了她身边。“什么事?这么紧急叫我过来?”血姬的语气冷淡,是故意的。
“我想你或许该看看这里发生的事?”塞尔特丝毫没有生气。
“哪里?”血姬皱了皱眉,她知道的确发生了事,却不知道关乎到什么,是轻是重?
血姬跟随塞尔特来到图书馆跟前,才发现图书馆的古铜色门前,一个侍卫倒在血泊中,另一个背靠墙壁正盯着自己的手臂看,神色有些恐惧和沮丧。
另有三个侍卫神色都不太好看,其中有个还很冒火。他们隶属塞尔特的第2小队。银月卫队共有3支小队。第1小队是泰罗克的亲信,塞尔特管理第2小队,而第3小队一部分负责保卫长老们和公主,另一部分负责保护三大家族族长。
血姬蹲下身来,用手将那个脸朝下伏倒的侍卫扳转身体。他已经死了,嘴、鼻都是凝结成块,乌黑的血迹,躯干萎缩如枯尸。致命伤是颈项上的一道噬咬撕裂的伤口。
她看得出他的体内已经没有一丁点血液残留。他的血被吸干了,当然是同类干的。
血姬冷厉地问:“怎么回事?”
塞尔特的声音沉重,让你觉得似乎是一块巨大的石头正沉入深海的万丈沟壑中,永远够不到底:“彼特。”
靠在墙壁边上的侍卫彼特得到了许可,他的嗓音嘶哑:“是长老奎里斯干的。”
血姬走过去,看到了他的胳膊从手肘那儿开裂,是被强大的力量给硬折断的,伤势的愈合很缓慢,通常不同层次,血统的吸血鬼造成的伤害差别极大。“你受的伤也是他干的?”她问。
侍卫彼特点头:“是的,公主殿下。”
血姬眯了眯眼睛,很性感,质疑道:“他为什么要伤害你们?你们触怒了他?”
塞尔特为他们辩护:“公主,按照你的命令,只有长老可以进去。他们并没有阻止奎里斯进图书馆。”
血姬诧异地问:“这不是我要的答案。”
彼特收敛恐惧神情,重新组织了语言:“公主,我们让他进去了。可是他出来的时候好像很愤怒,我想盖里刚好注意到他的不对劲,看了他一眼,结果奎里斯猝然攻击他,咬死了他,并且把我弄成现在这样。他的暴怒表现得非常失望,或者被戏弄。而我们正好成为了他的出气筒。”
塞尔特冷冷地说:“公主陛下,银月卫队是负责保护梵卓族而建立的,长老不可以没有任何原因就随意杀害族员。你说对不对?”
血姬垂下头,看着彼特的伤势:“长老们的力量很强大,他也咬了你吗?”
彼特眼神中闪过一丝恐惧:“他本来也要咬死我,我用手挡住了他,后来他想撕断我的手。附近的侍卫听到我们的惨叫都跑过来。见鬼,他不能把我们全杀了。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杀我们?我们只是负责保卫图书馆而已。”
“你的伤恐怕要过一阵子才会复元。”血姬安抚他说,“在这之前,你休假吧,我批准你去欧洲其他城市度假。他度假产生的所有费用算我的,塞尔特?”
塞尔特走进了一些:“知道了,殿下。”
“好好安葬盖里。让彼特休假。”血姬面无表情地对他说。
彼特站起来:“谢谢尊敬的公主殿下。”
血姬对彼特微微一笑,露出温柔的笑容:“玩得开心一些,可是要记住我们密党的戒律和梵卓族的规矩。”
“谢谢公主殿下。”彼特笑得很开心,能休假对他来说是一件很满足的事情。
血姬转身推开门,走进了图书馆关上门,塞尔特蔚蓝色的眼睛一直看着她。血姬心里说:他带了有色的隐形眼镜,眼睛真好看。他还是像以前那么忠心,他对我的感情也许永远不会改变吧?他喜欢我。他爱我。可是我不能接受他。
对不起,希望你能找到你的另一半,那不是我。
血姬往隐秘的角落走去,默念咒语破解了书架的结界,两排书架往左右分离,露出岩壁上的一处古代铜门,两扇门的中央有一个张牙舞爪伸展蝙蝠翅膀的吸血魔头像图案,铜铸头像凸出门外,极其可怕。
她轻轻用指甲划破手腕,一滴魅蓝血液滴落在头像上的孔洞里。又是一滴,然后更多。
吸血魔头里边“哧”的一声,犹如水滴溅在烧红的赤铁上,终于缩了回去。她用一把古代钥匙打开了门,退后一步。两扇封锁着梵卓族魔法秘密的古门缩进了石壁深处,血姬走了进去。
密室狭长,大致有十平方米,她马上检查了书架,有关睿魔尔族魔法的古籍都在。
有上古魔法结界的保护,就算是长老奎里斯、安东尼都无法找到这里,他们只能在茫茫书海里瞎转悠。血姬轻嘘了一口气。目前,魔法古书是安全的。梵卓族逼迫睿魔尔大法师编撰的魔法书《圣域》,厚厚的十册静静地待在书架上。
血姬确信奎里斯没有找到他想找到的东西。所以他暴怒之下将火气都发泄在了守卫身上。
不要脸的老混蛋。奎里斯肯定也和安东尼沆瀣一气,狼狈为奸,都是泰罗克受了艾莉丝的蛊惑,唆使他们联合起来对付我。
艾莉丝想破解中国男孩身上的结界。是的,她一直想做这件事,不惜请动了奎里斯来图书馆。可是,艾莉丝没想到梵卓族的大长老古利特对魔法密室的保护始终放在第一位。她得不到想要的东西。
血姬轻蔑地在嘴角牵起一丝嘲笑:“妥芮朵族一贯以情色、美貌勾引人类的手段失败了。难怪那么急于想方设法要破解魔法。”
她不禁为自己的聪明沾沾自喜。早在那次丁丁酒馆的初遇后,血姬从指甲上获得了艾莉丝的血液,加上中国男孩的一根头发,融合古老的睿魔尔魔法生成了符文,就藏在敬轩的皮带夹层里。血姬在一次潜入时对他的皮带做了小小的改造。这样一来,艾莉丝无法以自己的性感和风骚来勾引他,就可以让血姬放心。
因为,血族公主不可能分分秒秒都守候在中国男孩的身边,她暂时办不到。
血姬明白自己不能冒失地闯进他的生活,告诉他一切真相。那会把他给吓坏。她必须循序渐进地让他认识自己,接受自己,这才是计划的一部分。而她也正在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