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往的一次次吸血鬼事件仿佛已成为逐渐淡忘的插曲。
那个电话后,黛安妮不再理会余敬轩,甚至有时候缺席上课,看不到她人影。看样子,她的小气会延续很长一段时间,就连朋友都做不成。余敬轩虽然有些难过,也挺无奈。希望过一阵子她愿意和他沟通,说点什么。
雪姬也和他至少有整月没有联系。她虽然在暗中依然保护他,窗帘好像是一个天幕,永远将她和他之间隔开。
她不想让他看到自己在家里做任何事。老实说,她相当生气。有一次,她越想越生气,想跳到他家里咬他一口,当然不是把他变成吸血鬼的那种咬,而是真的咬一口发泄。
后来,发生了一件意外,她和他的关系有了几分转机。
那是个晚上,敬轩去唐人街餐馆兼职后,回家的路上告诉了勇俊坏消息。方叔的中式餐馆已足够人手,暂时不准备再请钟点工。勇俊给他发了一排哭泣的表情,就再没理他,看来和素馨“鬼混”远比和他在一起有劲,也有趣多了。他俩已经公开同居,勇俊送敬轩一句谚语叫“只羡鸳鸯不羡仙”。
敬轩在开车途中,有时会走神。他想得更多的都是石琴过得好不好,开不开心。她从婚姻的失败阴影中走出来没有?孩子的抚养权问题解决没有?
这段日子,石琴和他的联系时断时续。
他关切地叮嘱她出差不要喝那么多酒,要戒烟,女儿的抚养权要好好处理,一定要告诉成都的伯父伯母让他们来帮手,支持她去找一个好律师。琴说女儿是她的一切,她已经一无所有,绝对不能再失去女儿。
敬轩提醒她——你并非一无所有,你现在有我。她给他发送一个笑脸。敬轩心里有些压抑,希望她不是强颜欢笑。
有天夜里,她给他发来了抱抱的表情,说想他。
敬轩告诉她,等他兼职攒足下学期的学杂费和生活费,另外攒一笔钱,他想她来比利时旅行。他说:我希望你第一次出国,是为了我来安特卫普。这儿有很多好看的风景,好听的故事,好玩的朋友。
她欣然答应。还回复:别小瞧我,我为单位拿下的订单,抽佣很高。旅行费用对我来说丝毫没问题。只是我暂时没能力请一位昂贵的律师来处理官司而已。
不知不觉回到了贝特蒙德大街。敬轩停车的技术含量有大幅度提高,他时常想起雪姬帮他停车的那个夜晚。时过境迁,人生总是充满着变化。他强抑自己往对面雪姬家看看的欲望,默默地走回家里,疲惫令他立刻想卧床睡觉。
这段时间,他在方叔的餐馆里兼职,已经胜任收银,打票,端菜,洗碗一些力所能及的岗位。
方叔还提醒他和海瀛如果愿意学习厨艺,餐馆里来自台北的大李师傅,来自东北的欧阳师傅,川渝的崔师傅,广粤的刘师傅都是良师益友。他们也很乐意教孩子们几招。
他打开壁橱的柜门,将外套挂上去,谁知道一失手,外套掉落在底部。
他弯腰,顺手摸下去,皱起了眉头。手指摩挲到像是锁头的东西。敬轩很诧异,将几件冬装外套扔到床上,蹲下研究一阵子,借着微弱的光线,看到壁橱侧门和底板的连接处竟然挂着一把锁,像是有夹层,黑暗的缝隙里吹出阵阵凉风。
他更好奇,找到强光手电拿来一照,看清楚了下边果真有玄机,壁橱与墙壁之间另有神秘空间。强光手电很好使,自从勃朗事件后他就放在了枕头旁边,以备不虞。
敬轩从厨柜找来一把老虎钳,几下就弄断了锁头,拿起来仔细端详,发现铜锁锈迹斑斑,样式很古老。
他深呼吸,探索和冒险精神完全充斥着他的神经,睡意全无。他握紧手柄一拉,吱吱呀呀一阵嘶哑难听的声音,壁橱门被打开一条可以蹲身进入的暗门。
他把强光手电往里一照。暗门后边是螺旋型的楼梯,贴着墙壁,好像是建筑师故意在这栋楼房深处做了秘密的,诡异的设计。
黑暗被强光手电的光线一扫而过,但是楼梯往下延伸,黑黢黢的像是巨兽贪婪的咽喉。他吞了口唾液,再次深呼吸,心想老贝尔家的壁橱里为什么藏有暗格,密道,夹在墙壁中的螺旋楼梯又是通往何处?它是派什么用场的?
秘密的空间带给他好奇和刺激,肾上腺素激增。
尽管有许多惊悚电影的片段一瞬眼在脑海闪回,探险欲还是战胜了他的谨慎与理智。
他犹豫了几分钟,从橱柜里拿出一瓶方叔给他送来御寒的荷兰杜松子金酒。它是世界八大烈酒之一,高达70度。他在床边坐下,喝了两大口辣得直甩头,于是拿起强光手电,又从床褥下边抽出一把防身水果刀提在手上。
庆幸的是敬轩没有密闭空间恐惧症,他在烈酒的壮胆下,随着强光手电的照射,一步一步向未知的深处走下去。
刚才那两口金酒喝得太猛,酒劲凶悍,他的肚子里像是有一团火在运动。开始他还数着步子,数到100步左右,大致已到了这栋公寓和街道平行的位置。再往下走,就深入地底,又数了20步,他有些犯寒碜。螺旋的石阶窄小古老,看起来很有些岁月痕迹,空间的窘迫让他需要低头弯腰走每一步。
他估量自己都走了相当于五层楼高的距离,但是石梯仍往下延伸,不知道还有多深?
死寂幽邃的空间,偶尔碰见一条特别长的蜈蚣,或者蚰蜒,一只肥硕的老鼠还大摇大摆路过他身边追上去捕杀昆虫。脚下的螺旋石梯不知道有多少年没人走过,只有这些小动物和昆虫彰显生命的存在。
暗道实在吊诡,它的存在有什么意义?
它不像是救火逃生通道,更像是二战时期的地下组织挖掘的密道。抵抗组织的队员通过密道战略转移和突击战斗,如此一推断,就合乎情理多了。
这令他的探索更加有趣味性,也更加刺激。他不禁为勇俊惋惜错过眼前的精彩节目。
他如果知晓密道通往什么地方,他一定会骂自己愚不可及。一个人类冒险进入这条密道,只会带来危险和恐惧,甚至死亡威胁。
他认知为这是老贝尔大叔上一代人抗击法西斯德国入侵的秘密通道,随后变得很有积极性,行动步骤也加快了一倍。
大致五分钟后,他终于抵达平地。下边幽深黑暗,假设没有强光手电,呆一分钟都可能让人发疯。光明驱散黑暗后的景象令他发愁了,旁边拱形圆顶的方石整砌成的密道,有两个方向,阴森森地埋没在无尽的黑暗里像是宇宙黑洞。
左和右,他必须选择。简单,男左女右。他思考一秒钟就把自己丢给了命运的安排。
敬轩贴着石壁小心谨慎地往前探索。这样让他有安全感,不会觉得腹背受敌,谁知道黑暗中会扑出来什么可怕的东西?他边走边度量:如果在前面再遇上另一条岔路的话,就用刀刻下印记。有备无患,他可不想迷失在未知的密道中。
又走了一会儿,他有点后悔了。理智层面占了优势。他开始反省不该单打独斗,明天叫来港仔参与有个壮胆的多好,虽然那家伙比他胆子还小。
现在,他只能凭借酒胆继续往前走。强光手电的电量充足,他告诉自己最多再坚持十分钟,如果查不到什么端倪就放弃,原路返回。
幸好这样的情况只维持几分钟,黑暗中的卡西欧运动腕表的蓝色萤光告诉他这儿已是地深115英尺以下。深藏在安特卫普老城区地下通道到底是做什么用的?相信很快就能揭晓,因为前方隐约有光亮。他一阵惊喜,步伐加快,几乎小跑向前。
这是一条弯曲的甬道,通过第一盏照明灯后,甬道拓宽了许多,每走五码就有一盏昏黄的照明灯。
前方有一阵悠悠的古典音乐飘来,加上些嘈杂的声响,好像是进入了某个聚会现场。眼前豁然开朗,一座地底的大厅展现眼前,满是古老壁画,火炬,高高的穹顶,一些不知名的怪物塑像张牙舞爪伸展着庞大的翅膀紧盯着下方。有接近二十多个穿着奇装异服,好像是中世纪爵士,公主,贵族的男女聚在一起。
他们都是欧洲人,混杂在一起,发型和衣着同样古怪,头发的颜色更是鲜艳离奇。
大厅位于中央的位置有个巨大的石像喷泉,喷溅着三朵水花,五彩缤纷的射灯使喷泉变幻灿烂多彩的颜色。
他从所在的那一层走下来,下边有三层,每一层都有左右两个深邃的通道,走近一看才知道喷泉石像是一具狰狞恐怖的蝙蝠,那种造型立刻令他想到了某件事物。
——吸血鬼!没错,正是这种形象。
他不寒而栗,周围款款而行,觥筹交错的男女暂时没有人关注他,他们的服装古典悠久,反应着浓烈的哥特文化。
有个角落里,一个穿着绅士礼服的男人正埋首弹钢琴,曲子是萧邦的第一钢琴协奏曲。
他慢慢走向钢琴师的位置,另一个端着托盘的比基尼银发性感女招待走到跟前在他面前停下,她妖冶的眼睛看了他一眼问:“您需要吗?”他顺手从托盘里拿起一杯看似红酒的高脚杯,礼貌地说了声:“谢谢!”
他一说话时呼吸朝着她的脸,性感女郎惊声尖叫:“你……,他是怎么进来的?”
敬轩被她吓了一跳,无由地紧张起来,解释说:“我的确没有受到邀请。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来的。我意外发现了这个通道。”他边说边端着红酒喝了一口,入口觉得一阵腥味,又说了声:“对不起!”他把那杯酒放回了银发女郎的托盘。
这时候,他才发觉情况有点不对劲,聚会中的所有男女全部注视着他,至少发现其中有五六个不怀好意的笑容。有个黑发女子性感妖娆,穿着皮质的比基尼,腰胯吊带拉紧黑色的网袜,她浪笑着发出声音:“宝贝儿,到我这边来,让我疼你。”
另一个红发女郎从第二层的台子上一跃而下,身形敏捷。她穿着黑色礼服,狞笑着说:“哈哈,怎么会有个可爱的人类混进我们的聚会里,真是太滑稽,太荒谬,太有趣了。”
有个像爵士的高大男人,头发梳理得光鲜华丽,像是组织者。他拍了拍手:“那么,是谁邀请他来的?”
敬轩发现现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冲着他,已经围堵了他的去路,他的心跳快速得要喷薄而出。
就在此时,最高的台子上,一位穿着翠绿色露肩晚礼裙的姑娘从石阶上走下来,发出高跟鞋的“咯咯咯”。她理直气壮地说:“他是我邀请的,你们都给我滚开,不要骚扰他。”她的声音再熟悉不过。
敬轩一抬头,惊喜地说:“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