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的曙光是血族的黄昏。
吸血鬼带给哈瑟尔特古城的灾难刚刚过去。夏虫孜孜不倦的鸣叫让夜晚在协奏曲里喧闹不已,市区的三处火灾好不容易被扑灭,临近城镇调集的警车,消防车,救护车的刺耳声音响了彻夜。现场附近的居民因此都难以休息,自二战结束以后,小城就再没遭遇过这么可怕的灾难。
实在太让人震惊,哈瑟尔特平静的生活完全被这件事颠覆,人们心有余悸。
疲倦的消防员在洒水车旁东倒西歪,残桓断壁,焦黑的建筑钢筋和混凝土犬牙交错,有些地方还在冒着青烟。警员配合着部分消防队员在现场勘察,排查遗漏的火点,找寻死难者遗体。旅店最早逃出来的部分旅客幸存外,有一部分体弱老幼或妇女葬身灾难中。
警局,消防局和旅店三处地点不约而同地遭遇离奇火灾。这无疑是一个糟糕的夜晚和清晨。
血姬为此发誓要杜绝类似事件发生。在记忆中,血族已经不是首次缔造大规模惨剧。上次在高速列车上,艾莉丝为了复仇带着新生吸血鬼屠杀了一节又一节车厢的无辜乘客,血姬未能及时阻止,因而痛心疾首。
还有那次震悚世界的亚航失联事件,幕后也怀疑是吸血鬼袭击,引起密党和魔党相互攻讦,咒骂,谴责不已。
只不过,最终为了掩盖内幕,又有更多牵涉进去的吸血鬼被灭口。结局太讽刺了!简直荒谬,据说密党议会还前后损失了三名精英调查官。
普鲁斯和卢西法没有在天亮时回归。休眠时间,血姬和琴躺在床上聊天,暗红色的玫瑰图案床罩,华贵高雅,材质舒适。
行政套房有两间卧室,珍妮独自睡在另一间。
水晶吊坠台灯调控在微亮,在黎明前夕,厚重的落地帘将世界隔在了窗外。
她俩裹在暗红的被子里,但感觉不到温暖,转变为血族后,她俩体温和血液通常保持在4到5摄氏度。琴甚至提出过在安特卫普城的冬天使用电热毯,理由是她不喜欢自己的温度。
“一定是有泄密者。”
“否则,以欧洲广阔的土地,人口和城市,阿萨迈族怎么能在极短的时间找到‘阿喀琉斯之瞳’?”琴的思维方式在转变为魅蓝后越来越敏锐。“杰茜卡的团队里有叛徒!”
听了琴的总结,血姬像血色宝钻的眼瞳看了她一眼,纠正一点:“我认为是圣廷里有血族的眼线。”
“有必要提醒杰茜卡知道。”琴看着水晶灯,灯光在她的眼瞳里闪烁,像是跳动的小火焰。
“我认为他们清楚行动的某个环节出现了泄密。只是暂时没追查出来。圣廷延续了几个世纪的‘星辰之傲’没那么蹩脚,我觉得另有隐衷。”血姬整理思绪,说出了心里的想法。
“嗯!”琴用力地点了下头,似乎有点明白——做为组织者和领袖,懂得谋划,运筹太关键了。
“真美。”她突然说。
“嗯?”血姬轻蹙眉头,有点不明白。“你说什么美?”
“我说你的眼睛,血色宝钻的色调是最原始的吗?”琴盯着她的眼瞳问。
“哈,话题也转换太快了吧?你呀——”血姬用手指头点了点琴的额头,“你的跳跃思维,我真服了你。”
琴调皮地抓住她的手指头张口就咬,血姬飞快地缩回了手。
“干嘛?”血姬带点女性的羞涩,“敢咬我!”
琴又抓住了公主的手,仍然用尖利洁白的牙齿轻轻地咬在她手指头上。“小动物对自己最喜欢的玩具,以及最喜爱的主人都会用牙齿尝试着轻轻咬,或者用舌头舔舐表示亲热。”
血姬笑眯眯:“没错,可是你怎么像是狗狗在磨牙呀?”她静静地看着琴咬自己的手指,目光里是温情,琴咬着咬着就发愣。“怎么啦?”她问琴。
“我想感谢你两件事。”琴松开口,枕在她的臂弯。
“嗯?说说看。”血姬微笑,她和琴在一起完全没有隔阂,就像天生是亲密姐妹。她的确像姐姐一样怜惜,宠爱着琴,为温馨的家庭付出宽容。这才是雪姬对爱情的理解。爱情不是占有,是宽容。爱情是牺牲和奉献。
“一,我要感谢姐姐对乐乐的悉心帮助,让我有机会夺回抚养权;二,我要谢谢你的宽宏大度,让我拥有爱情,让我有爱我的男人。虽然那个家伙占了大便宜。”琴说出一段真心话,发自肺腑的感慨和感恩。
血姬很欣慰,不由自主地紧紧地抱着琴。“我该感谢你没有叫我奶奶,我已经好开心呢?”
琴哈哈大笑,像是个孩子。她在血姬身边找到的温存足够弥补人类时的痛苦和艰辛岁月。
血姬有点警惕。琴是否觉得其实做血族真好?假如是那样的话,她俩何必千辛万苦辗转去猎杀摩厉迪亲王,终结他的统治和影响力,并且给予她俩一个可能转变回人类的机会。
公主不免有些忧郁。这时,琴的小动作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琴用脸颊摩擦她耸立而富有弹性的身体,斜着眼睛看着她说:“嘿,亲爱的,你的身材弧度很美哦。”边说还边用手去抚摸。琴被自己的大胆和肆无忌惮吓了一跳,血姬抓紧了琴不安分的手。但是心里撩拨起原始的情欲,她渴望琴的手停留在上面。
血姬为这个想法觉得羞耻。于是在琴的秀额亲吻了一下说:“亲爱的,休眠吧。我到客厅去睡,等待他们回来。”她及时地跳下床,为一些不应该产生的欲望降温,紫色条纹法兰绒衬衫慵懒地掩盖在匀称美丽的大腿上。
琴禁不住瞟着她白皙的大腿说:“你的腿真美,很性感。”
“我觉得你学到了小轩一些其它东西?”血姬噗哧笑了一声,关上门前揶揄道:“比如说好色?”
“啊?”琴想要辩护。
血姬关上了门,不听解释。她的心情仍荡漾澎湃,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因为她发觉和琴在一起时,产生了一些异样的感情。真不可思议!靠在乳黄色淡雅的真皮沙发上,衬衫掩不住她的美好躯体,白得有些亮眼的腿交叉着,她的胳膊支起来枕着下巴忍不住问自己:“我难道真的有了其他倾向?”
“你睡不着吗,公主殿下?”一个带着点稚气的声音说。薇芙•珍妮从另一间卧室打开门走出来,还没有休眠。
珍妮指了指琴所在的房间:“那是你的妹妹?”
“算是吧。我俩都爱着一个来自东方的人类男孩。”血姬觉得珍妮既然是团队新成员,没必要隐瞒这一点。
珍妮张大了嘴巴很诧异,然后嘟嘴点点头:“哦。”有点萌萌的发呆,蛮可爱。
血姬笑得咯咯咯的说:“知道吗?你让我想起了什么?”
“什么?”珍妮大方地坐到了她的身边。
“一只猫。我在人类的时候曾经养过,它叫‘凯丽’。它老是在夜晚来临时不睡觉,兴奋地跑出去玩。”
“哈,那一定是比喻我很乖,很可爱,温驯像猫。谢谢公主对我的赞美。”
“哈,你不好好休眠吗?”
“没兴趣。总是想到好多事。还有能加入公主一伙让我很亢奋,很愉悦。”
“那我们聊聊天。我在等他们回来。”
“好。”
*******
哈瑟尔特小城的兰秋公园附近。
黎明,埃菈太太就带着她的心肝小宝贝比特犬哈里出来溜达,她作为哈里忠诚的铲屎官快六个年头。哈瑟尔特小城里养宠物狗的家庭比比皆是,她只是其中一个而已。
哈里对主人很忠心,是棕褐色的比特斗牛犬,性格凶猛。埃菈太太的丈夫埃尔文蒂真担心哈里对主人的过度保护,总有一天会出事。不过事实上,埃菈太太一点都不担心,小城里都是友善为邻的居民,外地旅客纷沓而至,也从不招惹生事,哈瑟尔特的治安状况一直很好。
可是昨晚小城吵闹了一晚。埃菈太太出门前从手机看到退休的老同事博特在Facebook上说哈瑟尔特小城发生了三起离奇火灾。
兰秋公园临近的冬青树树篱长得高大蓊绿,郁郁葱葱地漫延了好几百码。
埃菈太太特别喜欢在冬青树树篱小道遛狗。这是她每天都早起做的事情。除非特别冷的冬天,道路变得冰冻湿滑,她更愿意躺在被窝里,用手去抚摸床下藤篮里的哈里。还有阴雨绵绵的天气,她的关节炎发作,膝盖又肿又痛;那时候,她只好在壁炉前坐着看书,哈里就蜷缩在她脚下,哼哼唧唧,望着落地窗外透明的世界。
哈里也喜欢那一段绿色的树篱小道,仿佛它也沾染了埃菈太太去找僻静处散步的习惯。
埃菈太太很爱哈里。自从女儿嫁人后就和丈夫搬去了布鲁塞尔,只有哈里就像她的孩子一样陪伴着走过春夏秋冬,终老岁月。仿佛,这条比特斗牛犬也懂得和主人去安静的地方思考狗生。
哈里和往常一样在长长的牵引绳外奋力地拖拽着埃菈太太,好像是它在遛主人,而不是主人在遛它。
冬青树树篱在铁栅栏内茁壮生长,作为公园的障碍物,犹如一个个巨人窥视着她和她的狗。年轻点的时候,埃菈太太就喜欢晨跑,如今乘还有自主生活能力,不需要进敬老院,她还是坚持着清晨出来散步,遛哈里。
忽然,哈里停下了脚步,伸着脑袋朝前方使劲地嗅着什么味道,然后开始狂躁地往前窜动要挣脱牵引绳。
埃菈太太觉得奇怪,往前方仔细看了一阵,暗蓝色油漆街灯的玻璃罩反射着浅黄的光线,朦朦胧胧地。她看不清楚前面有什么东西,街角的路面有一个井盖被人掀开,空洞洞地露出漆黑的地下管道。
“谁这么不负责任,真是个混蛋!”埃菈太太埋怨着说,她停下来费力地拽紧牵引绳,蹲下来把井盖复位。哈里还是拼命地吠叫,拖着埃菈太太往前跑,到了一段冬青树树篱附近,哈里嘴里滴着口涎,更加暴躁不安,好像预感到某种威胁。
冬青树篱笆的栅栏有处缺口,哈里就对着缺口处发狂地叫,埃菈太太尝试着叫了几声:“嘿,谁在那儿?是谁?”
没有人回答,埃菈太太有点害怕,朝身后看了看,试图找到点安全寄托。可惜后边连个鬼影都没有!
黎明时分,除了晨跑者,这段兰秋公园的沿街街道很少有人行走。大多数晨跑者会从另一个方向直接跑进公园里,在绿色植物的怀抱中呼吸清新空气。
蓦地,缺口处发出一阵动物威胁的呻吟。哈里终究挣脱了埃菈太太的手,冲到了缺口只有六英尺的地方,冲着里头愤怒地吼叫。
埃菈太太惊慌地呼唤它:“哈里,哈里,回来……”
哈里往身后看看,埃菈太太蹲下身子靠近哈里,拉起牵引绳。就在此时,埃菈太太发出惊悚的尖叫。她看到缺口里躺着一具肤色焦黑,绛红和苍白相间的尸骸,像是从火葬场焚尸炉中爬出来的焦尸。埃菈太太差点吓晕过去,她的心脏激烈地抨击着胸膛,双手无措地拉紧哈里要离开。
谁知道,更可怕地事还在后面。
那具焦黑的尸体,头部陡然扭转过来,黑糊糊的溃烂流脓的脸上睁开了血红的眼睛,快得犹如闪电般爬了出来,一把就拽住了哈里。
哈里一瞬间没有了勇猛和凶悍,夹起了尾巴发出哀鸣,死命挣扎,它在求救。
它冲着埃菈太太凄惨地哀叫,恐怖的焦尸狠狠地抱紧了哈里,躺在它的身体下边。埃菈太太亲眼看到哈里的身上喷涌着鲜血,剧烈的力量拽着她过去,害怕和震怖使她的手一松。那具尸骸抱着哈里一翻身又爬回了树篱笆的缺口。
埃菈太太后退一步惊慌地跌坐在地上,翻身爬起来惊悚地叫了一声,失魂落魄地哭喊着往身后的街道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