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流声之外,剥皮行者的听觉感官细腻地分析出其它声音。警惕的卢西法侧耳贴在门上聆听。门外传来塞伦与班德尔交谈声音,她的声音不响亮但勉强能听到,西班牙语音很重。
“我去便利店买晚餐和冰淇淋,等我回来才让他出来,以免给他机会打倒你逃跑。”
“开什么玩笑,你非得要现在去?”
“10分钟而已。我很快回来。”
“好吧,速度点儿。”
对话结束,班德尔妥协了,接下来是塞伦关门的声音。由于空气流通造成气压改变,又迅速被封闭,盥洗间的门发出一声闷响。狼人心里揣摩塞伦在小黑屋说的话。“大块头要去圣彼得大教堂一趟。我们有些意外的麻烦,而支援人员将会在入夜后赶到。你不要试图逃跑。我和班德尔会牢牢看住你。”
她的话似乎是一种暗示,有模棱两可的含意。塞伦根本没必要告诉他这些事。除非她透露的消息别有用意。
他尝试换个角度来思考问题。塞伦的话中有两条重要信息:一,阐述铁托的离开;二,哨兵的支援力量将抵达。并且在强调“逃跑”的同时,她的语气怪怪地,不像是恫吓他、警告他,反而像是敦促他,提醒他——如果你要逃跑,现在是唯一的机会。
而塞伦意外离开,剩下班德尔守着。买晚餐和冰淇淋?鬼知道是不是一个拙劣的借口?卢西法的心里更加清晰:塞伦在为他创造条件逃走。
可是怎样把脖子上的项圈和手铐弄下来?他找遍了盥洗间里的所有东西,没有可以使用的。假如项圈不能解锁,他就无法获取狼人原始形态战斗,只能像普通人一般搏斗。当然,以他的力量和体形,班德尔对付他也够呛。
他的眼神重新耐心环顾一遍四周,偶然落在浴帘上,猛地眼睛一亮。他竟然忽略了浴帘。
他将淋浴头调到最大水量,还假装用力咳嗽,用力将浴帘从固定头上拽下来,当浴帘从连接管脱离,从塑胶管中扯出了钢丝,他兴奋地笑起来。必须承认,他对开锁并不在行。他先对付手铐,捣鼓了好一会。
谁知道他正忙着开锁,卫生间门突然被推开,班德尔恶狠狠地看着他,“你想逃跑?”
这家伙警觉性高,听到异响肯定在门口缝隙里偷窥,正好看到卢西法开锁。
班德尔狡猾多疑,对敌经验丰富,眼看马上要动手阻止,而卢西法却还没有打开手铐。那一刻,狼人心里正破口大骂。而下一秒,狼人在怀疑这两个杂碎是不是偷看塞伦洗澡?如果有机会,他要告诉塞伦,而且最好能亲眼目睹塞伦抽他俩耳光。
“有我在,你逃不了。”班德尔像头莽撞地犀牛气势汹汹冲过来,挥拳一连串攻击。
卢西法用左臂挡住了好几拳,一拳比一拳重,迫在眉睫时,“嘎啦”一声手铐打开了。狼人抱住班德尔的腰撞在墙上,用全身力量顶住他,顺手将钢丝拽过去勒脖子,钢丝从班德尔的鼻子上滑落,在嘴里箍紧,没有勒到位置。
班德尔恶吼着用脸颊狠狠地一撞,卢西法鼻子被重击,酸痛得鼻血眼泪一起冒出来,敌人接着屈腿用力蹬向墙壁,想要压制狼人。
卢西法巧妙地松开钢丝再狠狠压紧,这次对准了脖子部位,班德尔用手挡住钢丝,手背勒出了红色线条。卢西法用尽全力想要把他勒窒息,然后逃走。没想到班德尔手臂都是绷紧的肌肉,结实有力,拼命顽抗。
骤然间,班德尔拧身借助湿滑的瓷砖墙壁撞向了卫生间的门。卢西法理智地松开手,不然手指可能被钢丝割伤。
他俩犹如斗殴的两头狂暴猩猩冲出卫生间,跌倒在茶几上,哗啦一声,玻璃茶几爆裂,上边的茶杯、报纸、书籍、手机充电线、听装啤酒、可乐与零食洒落一地。
班德尔挥肘砸向卢西法的面门。狼人不甘示弱,左手肘格挡,右拳突破他腋下揍在下巴。
卢西法不和他纠缠,爬起来一溜烟就往门口跑。
班德尔却没放弃,双腿夹击,绞住了卢西法的左腿,卢西法狼狈地摔倒,马上虎卧撑避免与地面亲密接触,用脚蹬向班德尔胸口。班德尔抓住鞋子,竟然一口咬在他脚踝上,痛得狼人哇哇大叫。
卢西法回身用拳擂过去,班德尔侧过头没完全避开,耳朵被蹭到撕扯开一条口子,血流不止,含糊不清地咒骂着:“混蛋,混蛋……”
受伤的班德尔还是没有放开狼人,倏地从腰部拽出一根黑不溜秋的手电筒指向卢西法。
卢西法当然认识那玩意,塞伦就是用它偷袭才绑架了他。他扭身抓住班德尔的手,使劲扳开手指,不给班德尔有机会按按钮。
没料到,班德尔突地诡异地松开了那根手电,另一只手从沙发底座下掏出了把手枪抵近卢西法的额头,咆哮道:“跑呀,我一枪崩了你脑袋,信不信啊?”
一瞬间,战况改变了。“试试看呀?”班德尔像头恶斗牛犬般吼叫:“怎么呀,不敢动了?”
没错,卢西法可不想被爆头,只是迟疑了1秒钟而已。狼人近乎于耍赖似的对着自己按动了那柄能射出电离子的武器。一股剧烈的电流通过身体,也波及班德尔,他俩像是被电殛的鱼抖动、颤栗、恐怕连小便也会失禁。千真万确,卢西法晕死之前闻到了班德尔腿上传来的尿味。
班德尔可没料到这一招。卢西法狠起来放弃逃跑机会也要把他撂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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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内狼藉一片,日落余晖在屋子里的光线逐渐减弱直到消失。不久之后,窗外的夜色笼罩了一切。
门被人拧开,脚步声移动到了被电晕的卢西法和班德尔身旁,“啪”,电灯开关被拍了一下,屋子里亮堂起来。塞伦手里拧着一大袋零食,啤酒和即食面,目瞪口呆地看着还用腿纠缠不清,昏死过去的两个男人。
她的嘴巴吃惊地张开好久,视线停留在卢西法的脖子上,生气地骂起来:“这个笨蛋……”
塞伦冲进卫生间,打开了抽水马桶的水箱盖子,水底安静地放置着一把钥匙。它能打开卢西法脖子上的项圈,这样狼人就能随心所欲变身,用原始力量击败班德尔逃走。她故意用了12分钟才回来,可是眼前一切大出意料,他俩恶斗之后竟然缠绵在一起晕过去,心安理得地在睡觉!
简直像两个同性恋,她真想给他俩拍照然后发到网络上去,保不准还能网红。
她取走钥匙,骂了一声“蠢货”,又看到浴帘被彻底毁坏,剥离出橡胶管的钢丝,水管上挂的手铐,大致猜测到了整个过程。
她用漱口杯接了冷水,气急败坏地走出来大骂:“你真是头笨狼,气死我了。”
她蹲下来,从鼻子里恨恨地喷出口恶气,忍耐着性子给卢西法脖子上的项圈解锁,将凉水泼到他脸上,连续泼了几次,还不停拍着卢西法的脸。要不是他长着一张让女人动心的帅脸。她真想狠狠地把他搧醒,问候他一句:难道男人都这么蠢吗?
卢西法就没好好考虑过她警告使用马桶记得冲水的原因吗?她已经对抽水马桶的水箱动了手脚,假设卢西法使用过它无法冲水,就该去检查水箱,会发现底下藏着一把能打开脖子项圈的钥匙。但是,她的策划都泡了汤,因为他没好好判断她每一句话里的暗示。
这头蠢狼有水箱里的钥匙不用,偏要用浴帘中抽出的钢丝开手铐,然后大打一场还打了个平手。真是一场闹剧。卢西法和班德尔都是小丑,没有赢家。
卢西法终于醒过来,像只蚂蚱一样弹跳起来,四肢都接触地面,慌乱中用手抹去脸上的凉水,一时间没回过神来。
他垂头看着班德尔,摸摸肿着老高的鼻梁,鼻血还凝固在半张脸上,班德尔后脑勺那一下让他记忆犹新。他站起来,挪了挪腿想去狠狠踹班德尔。
塞伦摇摇头说:“不,绅士从来不乘人之危。”
“这家伙非常顽固,还挺能打。”卢西法悻悻然解释说。
“当然,我们是精英中的精英。‘星辰之傲’内部甄选出来的哨兵可没有软蛋。我猜你俩谁都没讨着好。”塞伦一副轻蔑和嘲笑的眼神瞪着他说。
卢西法老老实实地回答:“是的。”
塞伦叹了口气:“你还打算逃走吗?乘现在还来得及。假如铁托回来,还有支援人员到了,你就插翅难飞。我可不想去编一大堆理由解释,被他们抓住把柄。我在‘星辰之傲’的生涯还不想这么快玩完。”
“谢谢你的帮助。”卢西法刚往门口走了几步,就犹豫地回头问,“你放走我会惹来麻烦,你能解决吗?”
“别废话了,快走吧。”塞伦焦急地催促他。
“好吧,再次感谢你信任我。”卢西法的鼻子一阵阵酸痛还微微发痒,只好用嘴巴大口呼吸,转身拉开门离开。
塞伦靠着门框看着他下楼时匆遽的身影,轻轻地叹息,脑海里在酝酿该怎么处理后面的烂摊子。
蓦然,屋子里传来手机铃声,塞伦看到沙发上正在充电的手机红光闪烁,像是嵌着一颗闪耀的红宝石。她关上门,跨过班德尔的身体,拿起手机查看,屏幕显示出陌生号码。
她拨动手指滑过接听键。一个冷酷得让人堕入北极冰窟中发出的声音说:“我是‘斥候’,你的后援。”
“啊,指挥官阁下?你……你到了……”塞伦大惊失色,完全没有了以往的冷静和镇定。“你在哪儿?”
“我在你的庇护所附近,准确地说是在楼下。”
“什,什么……”
“奎尔纳•塞伦,是什么原因导致你这么惊慌失措?”自称为“斥候”的男人问。
塞伦的脑海里嗡嗡作响,像是有个巨大的蜂巢在她脑子里爆炸了。随后,她撕心裂肺地叫一声:“指挥官,他跑了,他逃跑了。他袭击了我们……”塞伦咬咬牙,狠狠地给了眼眶一拳,又给鼻子上来了一下,痛得爆了句粗口,顺手把头发拨乱。
她的补救措施实在太糟糕了。
塞伦咬牙切齿地心想:妈的,可怜我的漂亮鼻子,该死的卢西法,上辈子,我欠你钱了吗?